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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春笋 第九章 血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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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得更早,八点左右大多都上了床,九、十点的时候村里一般就见不到亮光了。

    洗脸洗脚磨磨蹭蹭地拖在最后,等倒了水关门的时候已听到了父亲的呼噜声,姐妹们也睡着了。我从枕头底下的稻草里摸出那把杀猪刀,鼓足勇气,轻手轻脚的出了半掩的房门,端了早已准备好了的木脸盆,踩着厚厚的积雪,走向晒谷坪。

    这时我发觉雪停了,天空灰沉沉的分不出色彩,整个村子连同远近的山林都是银装素裹。村子里静悄悄的,天地间一片寂廖。

    到了晒谷坪,按照南爹爹的吩咐把盆子放在坪地中间,抬头看了看南爹爹家的方向,有一丝橘黄的光影透出,估计是他房里点着的灯放在窗台上,想必是他的儿女们还在他床边守着没睡觉,所以灯才亮着。

    黙想到自己正在做的事能帮到南爹爹,能让他的病很快的转好,我很是兴奋。那时确实太小太傻,根本想不到他的用意和后果。现在回想起来,也说不清对错。

    下雪的夜里毕竟很冷,我往冰凉的手里哈了几口气,弓着身子,右手的杀猪刀往木盆旁的地上扎了一下,我记得南爹爹杀猪时曾有过这样的动作,然后直起腰,右手的刀子遥遥的对着南爹爹家那团灯光刺去,我看到那团灯影似乎灭了。

    我收回刀子,将它斜放木盆里。木盆里本来是倒了一碗清水的,浅浅的才盖住盆底,能看清盆底木板拼接的直纹。这时候我却发现盆里的不再是清水,而是结了薄薄的一层冰。是红冰,在雪光的映照下,我看到冰的颜色是红色,猪血一样的红。在白雪的衬映下,分外的刺目。

    我大吃一惊,忽然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巨大恐惧。抓过杀猪刀,木脸盆也不要了,撒腿就往家里跑。刚到家门,就听得孟繁茂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呼喊在南爹爹的禾堂边响起:

    “大家快起来呀,我家爷老子(父亲)去了,拜托大家快点来帮忙….…”

    接着有嚎啕的哭声传来,村子里的狗此起彼伏的狂吠起来。才摸进我的小住房,就听到隔壁房里父亲起床悉悉率率穿衣的响声。

    一阵令人心惊肉跳的鞭炮声在夜空中炸响,这是南爹爹的家人在送他上路了。

    南爹爹死了,真的死了,就这样死了……我和衣钻在被窝里瑟瑟发抖,恐惧和悲伤令我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不知什么时候我睡着了,天快亮时我做了个梦,梦见南爹爹。他象生前未病时一样红光满面,用捅条挑着那个小竹篮,急匆匆向往村口走,我追过去问他去哪里?南爹爹挥手要我回家,说有人请他去城里杀猪做厨摆大席,再问他什么时候回来,他没回答,摆摆手就在村口消失不见了。我一下惊醒过来,小心脏嘭嘭跳得要出来一样。

    据说人死后是有煞气的。有人死了,旁人不觉得怎么害怕,那是亡者怨气少,煞气轻,而有些人死后却让整个村子的人都觉得很恐怖,那就是煞气重,说是亡者怨气重,死得不甘,纠缠阳间不肯离去的缘故。

    南爹爹才五十多岁,死得不甘不愿,煞气特别重。好长时间村子里的大人们夜里都不敢单独出门。奇怪的是我却并不害怕。

    天亮后父亲回家烧水洗脸,发现脸盆不见了。我一声不吭。妹妹晓静说肯定是被贼偷走了,姐姐驳斥说那有那么没出息的贼,连破脸盆也偷?父亲斥责我,说昨晚我睡在最后,连房门都忘了关。

    姐姐去井边挑水路过晒谷坪,发现了家里的木脸盆,顺手捡了回来。我接过来一看,里面确实结冰了。可根本不是昨晚看见象猪血一样的红冰。我问姐姐在哪里捡的脸盆,姐姐说在晒谷坪中间。我又问她有没有看到脸盆里结了红色的冰。姐姐骂我有病。

    肯定是夜里自己看花眼了,真是自己吓自己,我长吁了一口气。

    这事后来我想了又想,当时虽然是夜里,雪是白的,冰是红的,分外的刺目,怎么就会看花了眼呢?至今我还糊涂着。

    注:白卷英雄张铁生是文革后期的著名人物,他于1973年参加高考,理化考试时因不会做题交了白卷?,同时他在试卷后面写上《给尊敬领导的一封信》,被当时的辽宁省委书记毛远新获知后改变命运,《辽宁日报》发文《一份发人深思的答卷》,被《人民日报》全文转发并加了编者按。从此他一步青云,成为”宁要社会主义的草,不要资本主义的苗”的典型代表?,曾当选1975年第四届全国人大常委会委员,得到江青和***接见,后曾担任铁岭农学院党委副书记。1976年”四人帮”垮台后,张铁生被捕判刑,1991年出狱。有兴趣的朋友可百度了解当年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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