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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北宋(三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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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仅去除稻壳麸皮,虽然口感不是很好,但是因为其保留了胚芽层所以被农家成为“活米”,相对应的,糙米再经过研磨后变成现代日常食用的白米那边是“精米”,同时因为它已经无法发芽,也被叫做“死米”。

    举个例子的话,糙米是剥了壳但是还有的鸡蛋膜的鸡蛋,虽然条件比较苛刻,但是保护得好的话还是能够孵出小鸡,精米则是蛋白,完全不存在生命的可能性。

    所以,在北宋粮店里面买到的米是可以育种发芽的。

    当然一般对于农家来说,他们作为种子留下的还是会选择没有经过脱粒的含有稻壳的稻粒,这样的稻粒抗病性强,实在没有种子了也会到相熟的人家家里换一些,从来也没有人会去米粮店买米粒去种植就是了。

    等陆小凤带着绑着眼睛的花满楼找到夏安然的时候,这位公子哥已经在老农的介绍下使用了官府新派发下的犁试着犁田了。

    陆小凤眼看着来的时候还是整整齐齐漂漂亮亮的小郎君,不过分开了一个多时辰,就已经将下摆撩到腰带里头,袖子也被拉了起来拿草菁给束缚住,一双锦缎小鞋就这么孤零零得丢在路边,夏安然脚上穿着的是农民大叔提供的土老布鞋,(纳好几层底,特别耐糙,农民叔叔倾情推荐)在大太阳底下额头上绑着一条毛巾吸汗,特别骄傲得站在农家犁上头任由一头温顺的黄牛拉着他在走动。

    一边走一边还和老农在聊天。

    看小表情可欢快啦。

    陆小凤眼前一黑,想到今天临出行前突发意外不能共行的白大哥看着自己的警告目光,莫名觉得自己要背锅了。

    这种感觉特别熟悉,陆小凤真的非常的有经验。

    世事如他所料,第二天花满楼并不需要去大相国寺,所以大家原来说好要去汴京一家有一家擅长烹饪鲥鱼的餐馆吃饭,陆小凤和花满楼绕了个路过来接夏安然同白家两位,刚入了宅院没几步就看见夏安然正挥舞着一把特别纤细的小锄头正将小院子里头一排土地上奋力耕耘。

    ……如果他没记错,昨天那里是一片菊苗?

    虽然如今是春日,菊花尚未盛开,但是就那体量来看,待到中秋月圆之日定是芳香满溢啊,现在,现在那里就变成了一片荒地啦!

    菊花呢?

    见陆小凤关心这个,夏安然有些莫名其妙得看看他,然后指了指边上几个花盆里面的菊苗。

    这倒不是他糟蹋东西,只是宋朝的花卉培植刚刚起步,如今的名贵品种在夏安然看来都已经是后世的常规品种啦!除却部分因为近代战争摧残没能留下的品种,寻常的譬如金龙吐瑞、合蝉、红二色在后世都已经有了更繁复的变化,于他来看实在谈不得珍贵。

    菊花可盆栽可地栽,先养在花盆里面让其长根,等到安然度夏之后再种入土中,秋风一起便可盛开,否则还要想办法避免这种短日照草本植物在夏天被晒伤呢!

    夏安然理直气壮得找借口。

    如果到时候仁宗真的有意见的话就再种回去就好,种死是不可能种死的,他手上的小花锄是任务赠品,在三国世界夏安然已经体验过了这个小花锄有多好,简直是绿手指,只要他不作出对植物伤害极大的举动,发芽率、生根率都是杠杠的。

    他也是没办法,手里虽然有些钱,但是汴京城内想要买到一块地谈何容易,城外就更不必提,昨天他问了下大相国寺的僧人能不能问他们租田种,惹得僧人看他的表情一片无语。

    所以夏安然只能出此下策,在自家宅基地种。

    实话说,自家花园里面的土都是浅层土,这是为了保证房屋的地基稳固,尤其像夏安然这种房子就在河边上的,虽然号称临河房景色好,但是不可否认其有着巨大的劣势——地基松散。

    汴河是黄河的支流,每年都会裹挟大量泥沙,这部分泥沙有一些在每年清淤时候捞走,也有些被留了下来,这些泥沙铸成了丰饶的冲击小平原,但是同时,北宋汴京城河流沿岸盐碱地情况较为严重。

    这看起来似乎是一个悖论,既然是富饶的冲积平原又怎么会有盐碱地?

    这是因为有一种盐碱地的形成情况正是因为地势低平,排水不畅的地区。

    汴京地下水位很高,同时随着雨带逐渐从黄河流域转向了长江流域,其降水量逐渐减少,每逢春季蒸发量巨大的时候,溶解在水中的盐分就会随着地下水顺着毛管水上升到地面,然后聚集在了地面表层,加上汴河河水本身也带有盐分,因为降水减少水中的盐浓度也有轻微上升,加重了汴河沿岸的盐碱地情况。

    开封府的汴河两岸就是这样的情况。

    目前这种情况还没有成为问题,因为汴河作为汴京城的生命线运输来了大量的粮食,加上在城内汴河沿岸多半是豪门富户的聚集地,这块宝贵的地方也没人拿来种田,城外田地尚有富余,而且为了美观,(同时要防御北部游牧突袭)门口种植了大量的树林。

    只有等到神宗继位,北宋经济高度发展之后带来的汴京城开始超负荷运转后,随着王安石变法的东风,才有人开始着力整治汴京城外的盐碱地问题,并且取得了极其丰硕的成果。

    所以,同为汴河冲积平原的夏安然家土质非常糟糕,虽然夏安然没有足够的设备器材去检验泥土质量,但是他扒开了表层土,一摸下头的泥土就知道情况了。

    淤泥固然有营养,但是也必须和寻常的泥土搭配使用。因为它的密度太大,遇到水之后吸水变重后会挤压作物根部,同时还会阻碍农作物呼吸,通常只被农户们当做肥料添加使用。

    幸好夏安然已经有了充足的改善土质经验。

    事实上在陆小凤到来以前,昨天几乎一整晚他都在吭吭哧哧收集材料,如今已经是农历四月,他的稻苗才刚开始育种已经晚了许多,为了保证稻苗发芽后不要遇到高温天气发生徒长等情况,他不得不使用了作为金手指的小锄头。

    如此得到的数据很有可能不准,但也总比种不出要来的好一些。

    其实陆小凤过来会看到这个尴尬的情况真的时候有原因的,那个原因就是——这个宅院里头上上下下会侍弄田地的,只有夏安然一!个!人!

    没错,哪怕是夏安然左右扫视看到的都是明面上一个个黑脑袋,个个都说自己没有侍弄过田地。

    夏郎君可生气啦!

    陛下把人给他的时候明明说这些人十项全能啊!莫不是为了不要种地……?

    他眯着眼睛怀疑得看着他们,对上的都是写着真挚的双眸。

    哪怕他掏出了必杀技——记仇的小本本对上的还是真诚的双眼。

    最后还是白锦羲在沐浴完了出来找人时候知道了情况,夏安然才得知宅院里头这些人当真不会种地,因为他们都是官宦家族出生,皇城司的入门极严,身家调查非常的仔细,故而便导致禁军也好,皇城司暗探们也好,个个都出生非凡。

    虽然这些人在进入了皇城司之后学习了各种伪装技能,但是一般都是伪装成好行走的小贩,庄稼汉子太难模仿,握刀剑生出的茧子位置和锄头完全不一样,而且庄稼汉们肩上或多或少会有茧子的痕迹,所以皇城司也没有培养他们这个技能。

    夏安然默默收起记仇的小本本,装作刚刚什么都没发生,然后露出了和善的微笑。

    但是这本小本子很快就被白锦羲拿去,皇城司知事翻看了几页之后唇角微微一扬,默不作声得将其放回了夏安然手上,此后再看着这些手下们的表情便带上了些意味深长。

    睡了一夜起来之后夏安然就觉得自己耳朵边上安静了许多,他轻轻勾了勾嘴角,只装作不知这一夜过去后身边的变化,为了不让他发现其行踪,这次派来的显然都是高手。

    夏安然珍惜小命,虽无法明说,用此方法给自己骗来大堆强力高手亦是不错。

    他一脸若无其事模样跟着白锦羲随着花满楼陆小凤二人步行至汴京城一座三层酒楼上。

    春暖花开,江河温度回暖之时,鲥鱼顺着长江逆流而上,回归到它们的出生地,在那里他们将要遭遇到自己的伴侣,恋爱生子,然后很快在水温降低时又顺着长江去往大海,在哪里摄取更多的养分,以待来年繁殖季的到来。

    众所皆知,准备恋爱的动物们是最美味的,为了保证能够获得异性的青睐,它们都会将自己最美好的一面展露出来,其中包括——口味。

    经过远距离的逆水而上,加上江流刺-激,其鳞片下会累积厚厚的一层不饱和脂肪,极其肥美。

    这一时刻,也是文人骚客们一年当中唯一能够一解心中谗意的时候。

    等待了一年的长江鲥鱼,与河鲀、刀鱼并为长江三鲜,又和黄河鲤鱼、太湖银鱼、松江鲈鱼在后世被列为中国四大名鱼,它作为被著名美食家苏轼点评为“风味胜鲈鱼”的一尾鱼,在老饕们眼中自不必提其地位。

    但在现代,因为建国后物资缺乏时期的过度捕捞,以及河道水库建设、气候变化重重因素导致长江鲥鱼已不多见。

    加之全球气温升高,河流的洁净都达不了要求等等原因,虽然中国政-府以及相关组织一直在试图让长江流域恢复其生态,甚至不止一次投放过鲥鱼幼苗,但目前都尚未建起见效。

    所以,哪怕生长在长江流域的夏安然,小时候也没有吃到过鲥鱼的鲜美,只从外公口中听闻过它的味道,在听得口水滴答滴答的同时又遗憾无比。

    洄游时期的鱼类是其谷氨酸钠含量最高的时候,众所周知,谷氨酸钠正是人类鲜味的来源,也是味素和鸡精的主要来源。

    鲜味,是人类永远无法用确切的语言和准确的词汇形容的一种味觉。

    所以夏安然对于这一顿鲥鱼的期待程度,甚至要高于之前吃到的河豚宴。

    既然是作为宴席,那么当然不会只有鲥鱼这一道主菜,这家酒店以做鲥鱼出名,但是他的宴席其余配菜丝毫不逊色。

    太湖第一道渔网捕捞而出的小虾被油爆后过酱,表壳酥脆,尖刺已剪,可以带着壳吃,虾肉受热收缩,和壳子之间的空隙处此时充盈着咸甜味的酱汁,一只入口,满口生香,是最佳的下酒菜。

    一同被捞起的银鱼一路冰鲜运到汴京,同鸡蛋共炒,水路双鲜共舞,味美异常。

    配菜还有一道高汤香螺,这个螺的种类夏安然并不认识,他感觉应该是海螺,但是又不像,因为个头有些小,倒是像河螺,他没有在此纠结太久,只感觉螺肉爽脆,坦白说螺肉并不是一种容易入味的东西,尤其是清淡的汤煮,煮久了肉质便容易老,但是煮短了味道又进不去。

    夏安然不知道这位厨师用了什么手段,将味道调和得刚刚好,一口吃进去满口鲜香,嚼劲、滋味均都十足。

    就在此时,主菜上桌。

    鲥鱼性烈,离水即死,要从长江将活鲥鱼运到汴京城显然是不可能的,故而为了吃鲥鱼,不少名士都选择在渔季前往长江,夏安然自是无法离开,幸而不新鲜也有不新鲜的吃法。

    上桌的这尾鲥鱼自撩出河水第一时间就被架在了碳炉上头,将表面的鱼鳞稍作烘烤,然后以荷叶包裹,刨除内脏塞入防腐的药草,隔水浸在冰块之中,同时船舶一路快速北上,期间鲥鱼要被经常拿出来熏考,即便如此,共同北上的一船鲥鱼最后能够得到大厨允许上桌的恐怕也不会超过十来尾。

    小侍端上来的清蒸鲥鱼上面仅仅盖了两片笋片和香菇片增香,夏安然一看顿时觉得没有火腿的世界果然缺乏了点鲜味,这份色彩还需要他在未来努力推广呀!

    但是无妨,对鲥鱼的期待足以让他暂时忽视一切,夏安然默默拿起了筷箸,眼瞳内满满都是渴望和食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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