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红娘后来

    欧阳剑原以为这会是一个粗制滥造、坑蒙用户的软件，没想到软件制作得颇为用心，拥有着一套完善的生态。

    在这个软件中，主界面是一排排“相亲房间”，“房间”上标识着撮合相亲的人，男的叫月老，女的叫红娘。进入房间，可以看到三个座位，中间、高高在上的是月老或者红娘，下面左侧是女嘉宾的位置，右侧是男嘉宾的位置。用户可以花费一点费用，申请开启摄像头“登台”成为男嘉宾或者女嘉宾，在月老或者红娘的指引下，互相认识。没有登台的人，则可以在评论区发言互动。

    除了是一个相亲交友的平台之外，这个软件跟其他直播软件大同小异，用户可以为喜欢的人充值送礼物、也会随着送礼物的多少而拥有不同的等级和特权，这是这些软件盈利的惯用方式，虽然有些人不认可这种方式，但学过经济学的欧阳剑，对这种数字经济有足够的接受度。但欧阳剑也发现了一些有意思的地方，一个是这里面的月老、红娘名字起得也都颇有趣味，在欧阳剑看来，月老应该是孟非的模样、红娘则是金星的样子，但在这里，月老叫“渣男”“老赵头”、红娘叫“我也相亲”“没心没肺”，诸如此类，感觉都有些非主流。用户的头像也成为一大亮点，美颜的、卡通的、非主流的、恐怖的，应有尽有。

    欧阳剑在软件中转了半天，基本摸清了软件的操作程序，也看懂了其中的很多套路。毕竟，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他心下想，要在这里找到女朋友，一点也不比现实轻松。他甚至也尝试了一次，挑了一个人少、单纯些的房间，申请上了台，成为了男嘉宾。他并不是真的想相亲，单纯只是想试一试上台的感觉。结果也在他意料之中，跟很多男嘉宾一样，打开摄像头后，仿佛真的是站在台上，在台下观众的众目睽睽之下交流，他本就有些不喜表达，上台之后更加紧张，简单说了几句话就败下阵来，自己关了摄像头下了台。而在台下评论区，则是形形色色的人，千姿百态的心。有的给男女嘉宾摇旗呐喊、瞎出主意，有的则是风趣调侃，还有少数人恶意攻击。

    就在欧阳剑打算退出软件的时候，他发现了一个房间。安安静静的在最底层显示着。红娘的名字叫后来，名字如此诗意，仿佛与其他红娘月老格格不入。看到这几个字，那首刘若英《后来》的旋律仿佛就在耳边。他下意识地点击进入了房间。

    这房间可以用空空如也来形容，除了一个红娘在之外，就只有欧阳剑一个人。看到他进入了房间，红娘面无表情地敷衍了一句：“欢迎新进来的朋友哈。”然后便不再说话。欧阳剑觉得哪里不对劲。仔细对比，他发现，其他房间里都是嘈杂、喧哗，宣泄着人性，而这个房间则是像海一样静谧，偶尔能听到一点温柔的背景音乐在回响，沁人心脾，红娘则像一个不相干的人，面对偶尔进出的用户，除了偶尔说两句欢迎，便不再和用户有任何沟通，相反，和身边没有出镜的人倒是频繁互动。欧阳剑来了兴趣，他仔细拿着手机观察，红娘大概20出头的样子，留着齐肩的短发，清秀的脸庞没有一点粉黛的痕迹，白色的T恤松垮的套在身上，虽然隔着屏幕，依然可以看出是一个天然的美女，而且是那种似乎很安静却又有点不拘小节的女孩。此刻，红娘并没有看他，自然自顾自地低头看着自己的东西，偶尔用方言和身边人互动一两句，欧阳剑听不懂。

    就在欧阳剑看的入神之时，突然，红娘大喊一声“妈！”，这一句他听懂了，却因为这种鲜明的反差，着实吓了一大跳。

    欧阳剑尴尬地苦笑一声，心想，这丫头还真野。“你吓死我了。”他在互动区打了几个字，发了出去。

    红娘看到了欧阳剑打的字，一字一字地念了出来，不禁笑了，露出整齐洁白的小牙，“怎么吓到你了？”

    “就是你刚才喊的那一声。”欧阳剑回复。

    “哦，那是我妈，她让我帮她找的东西，我找到了。”小姑娘漫不经心地说。随后又是一声大喊，然后传来了一个中年女子的回复声，因为是方言，欧阳剑听不清说的是什么，但应该是在回复小姑娘。

    过了一会，小姑娘那里又恢复了平静，依然是一个人，安静地翻看着自己的东西，背景音乐轻柔宁静，唱到深情处，小姑娘还会跟着哼上两句。

    房间里，用户不停地进来，但始终没有超过3个人。大部分用户看见房间没有什么人，都迅捷地退出了，少数几个人会留下一句调侃地话。“怎么没人？”“红娘寂寞不”“红娘相亲么？”见小姑娘不回复，便不见踪影。

    欧阳剑始终在这个房间里没有走，他不想上台，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只想就这样，像一个旁观者一样静静地看着。与其去喧闹的房间中看“表演”，他反而更喜欢在这里，静静地看着这个小姑娘，听着她哼唱的那些轻柔的曲子。这一刻，这个房间似乎有种魔力，一下就拉慢了时间，把他从每日紧张的工作节奏中解脱了出来。

    过了有一会，有一个进来的用户申请上台，但小姑娘好像一直没有反应。那个用户有点生气，在交流区留言：“红娘，我申请上麦了，怎么一直没有通过？”

    小姑娘看了看屏幕，无奈地说：“上不来么？我也不知道啊！我这里没有显示，点同意的那一块区域屏幕碎掉了。”为了证明她自己说的话，小姑娘又特意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用来直播的手机，一耸肩，嘟囔道：“呐，你看，我点了，没反应。”

    欧阳剑看了下留言区，那个用户也离开了。这个房间，又一次只剩他和这个叫后来的小姑娘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