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下界（下）

不想说……

    不远处的容珏见着两人一前一后，不由摇了摇头。

    “你倒是说话啊。”看不下去的传音给顾清扬。

    顾清扬郁闷的回头瞪了他一眼：“你来！”

    “自己要去吓唬人，还要拉上别人，你这顿揍白挨了。”容珏平淡地回了一句。

    顿时感到屁股一阵疼的顾清扬又气不过的瞪了他一眼，打哪不好打屁股，说好不揍脸他还真听话，所有招都被屁股接了。

    精准的他都要怀疑容珏是不是故意，但转念一想，这人不可能这么无聊，也许还真是他想太多了。

    箫无心回头。

    她好像听见了有人说话……

    “啊，是你。”并不是非常惊讶的啊了一声，脑子里还在思索着荒院那件事的箫无心微微点了点头，然后继续转头就走。

    这可让顾清扬不乐意了。

    无视他是什么情况？

    他有这么没存在感吗？

    “嘿！你这臭丫头，过河拆桥做得还挺顺手的啊，见到我就只有三个字吗？”顾清扬顿时气鼓鼓地几个大步拦在了箫无心的面前。

    就算箫无心现在还在走神的状态，然而听见他这满满的赌气的话，还是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

    “顾三伯，如果你很闲的话可以让容二伯陪你玩，或者让他给你找点事做，我挺忙的。”说完，箫无心觉得不太妥，又补充了一句：“忙什么，无可奉告。”

    最后一句时机掐的恰到好处。

    直接把刚刚要问在忙什么的顾清扬赌了回去。

    “你能有什么要忙的。”顾清扬不以为然地继续要骚扰她，拦着就是不让她走，要不是他对箫无心熟悉这会儿面对她的脸差点就要以为是认错了：“你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做什么，难不成~是害怕别人说你？”

    这无聊的……

    箫无心没好气的回道：“是啊，我那张脸见不得人，所以必须换一张脸出门否则还不知道被人怎么说呢。”

    本来都是赌气回应的，可说完后箫无心就有些后悔了。

    这两人说什么也是一心一意帮自己，她这样……

    顾清扬果然愣住了，抿唇没有再说什么。

    已经感觉到不好意思的箫无心咳了一声，错开了他探究而来的目光：“别误会，我只是想少生事，箫无心的脸太招摇了现在没几人不认识，散个步而已，还不至于和领导会面一样被人围着。”

    顾清扬挑眉，真的是这样？

    领导会面……

    呵，她倒是会比喻。

    “我还有事，就不耽搁时间了，顾三伯改日再聊。”见人久久不回，箫无心索性也就不再等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如果再收回来就显得刻意做作。

    被误会……

    那就误会吧，她本来就不懂得照顾被人的心情，就算是被当成只是一个懂得顾忌自己而忽略被人付出的刁蛮大小姐，说不定还能让她今后更省事。

    将箫无心就这么错过身，朝自己身后走，顾清扬微眯起了眼眸，冷不丁的问道：“你去询问那间院子的事，为什么？”

    箫无心的身影成功停顿在了原地。

    她稍稍侧过头并没有看他，神色不明轻声道：“你们跟踪我？”

    “谈不上跟踪吧，只是顺路看见了你本想和你打个招呼，没想到你注视着那院子那么久最后还打听院子的过去。”

    而当时，他和容珏两人就在不远处。

    他们可以收敛了气息，就算箫无心从他们面前走过也未必能发现是他们。

    然而。

    “哦？原来跟在别人的身后偷听对话的行为，不能称之为跟踪吗？”箫无心的语调有些奇怪，听不出她此时究竟是喜是怒，轻柔的声音微挑起的尾音不似疑问，更像讥讽。

    她厌恶这种感觉。

    以为她好的名字，将她看作笼中鸟的感觉。

    她又回想起了前世那段被人当作傀儡的日子了，被剥脱了所有本该有的权利，甚至连她每一分每一秒都活在被人的监控下，然后在冠冕堂皇的说——为她好，为家族好，我们并没有监视你只是在保护你！

    另一边，又做着令人作呕的事。

    曾经她还有个朋友，却因为她，家破人亡！

    顾清扬和容珏是好意，她知道他们没有那层意思，可她脑海中就是忍不住浮现起那张满是鲜血跪地求饶的脸，和那句……

    ‘谈不上监视，只是顺路遇上了你，本想和你打个招呼却没想到你对那孩子还挺在意。’

    因为她在意，所以家主的那些老不死就要摧毁她所在意的人，再不痛不痒的丢出一千万的补偿，让她就在旁看着自己昔日的好友浑身是血跪在她面前去捡地上的补偿，一边不断磕头认错。

    明明什么错都没有，唯一的错就是认识了她。

    后来，

    箫无心才知道，那日她身上的血，其实是她的双亲……

    “抱歉，情绪失控了。”箫无心转回头望着前方时，只是平淡且面无表情地说道。

    她快步的离开这里，甚至连一句解释也没有。

    她知道该做什么，现在解释清楚避免误会，可是她的手脚却不受控制的逃离这里，原以为自己强大了离开了就不会再被过去束缚，可她错了。

    不知道走了多远，近乎是连走带跑逃离的箫无心喘着气，扶着墙。

    嘴角扯出一抹讥笑，咬牙低声道：“箫无心，你这个废物！”

    可是她不用怕了。

    她逃离了那个地狱不是吗，现在谁也不会再像那些变态一样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当箫无心回到院子时已经恢复了正常，打趣了正在蹲着墙角幽怨瞪着她的楚天齐，心情大好的笑着进了房间。

    却是前脚进了房间，后脚就进了空间。

    蹲在赤炎池旁不断用水洗着脸，一遍又一遍仿佛不知道炙热的水温会烫伤肌肤一般，紧抿着唇双手颤抖却不知疲倦。

    直到一抹幽白闪过，炎灵眼中泛着一丝怒意地抓住她即将再次深入赤炎池内的手。

    白皙的肌肤上已经通红一片，脸上更有些地方红的不似正常，显然已经被灼伤了。

    然而箫无心就像是不知道疼痛，睁大了双眼，无声地喘着气。

    “冷静了吗。”炎灵冰冷的声音响起。

    箫无心浑身猛地一僵，瞥了眼手，硬要扯回却换得更大的力道，这样的强势从未出现在炎灵身上过居然让她响起了南宫寄羽……不，是夜宸。

    “我没事。”嘴上说着没事，然而她的反常她嘶哑的声音都在说，她有事。

    箫无心善于伪装，也精于掩饰。

    但唯独记忆深处不愿让人触碰的那些事，只能轻易的勾起她所有的情绪，令她几近奔溃。

    她恨自己无能已经不是一回两回了，明知道无法挽回什么，可因为她当时的无知和执拗却害了多少人，她只是在恨自己而已。

    “是啊，你没事会拿赤炎池的水洗脸，箫无心你出息了是不想要你这张脸了吗！”炎灵厉喝道，他读取过她的记忆，但从未触碰过那些她不愿意让别人知道的记忆，而在已知的记忆里她总是沉着冷静从未有过失控。

    但今天，她失控了。

    如果他再晚一步，箫无心这脸就废了。

    他原以为她会控制得住，却没想到这次她居然真的失态了。

    能压抑着逃离那里没有殃及顾清扬，已经是箫无心极大的忍耐和理智下，在那种情况下别指望她还能解释什么她连自己为什么会这样都无法解释，还能对别人解释？

    箫无心缩了缩脖子，连忙讨好地笑道：“我真的没事了，你看，我现在清醒的不能再清醒，刚才一定是我懵了。”

    说着，还不忘记挣扎。

    “你是缩头乌龟吗？”炎灵凉凉地道。

    每次都这样。

    在夜宸面前还会偶尔挠人，但总是这样，一不留神就缩起龟壳里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我本来胆子就没多大……”箫无心撇着嘴嘀咕着。

    炎灵没听清：“什么？你大声点！”

    箫无心被吓机灵了：“没有，我说我有错，我有罪，我不应该那样！”

    求生欲很强大的认错三连……

    这么迅速，连怒意之下的炎灵都无语了。

    要么嚣张到极致，要么怂到没下限，她总是能那么让人出乎意料之外。

    “可以放开了，我要修炼了。”干笑着的箫无心动了动自己挣脱不开的手，暗暗嘀咕着这炎灵这么一声不吭就这么厉害了，她竭尽全力都没能挣脱开。

    炎灵不动声色的放开了她的手，冷哼一声：“再做这种蠢事，就算你是我的主人，我也会揍醒你！”

    “……”

    为什么是揍她啊……

    可以换一个清醒方式吗亲？

    感受不到箫无心内心的绝望的炎灵头也不回的就走了，他本就还在闭关中，这已经是第二次因为萧无心临时中断。

    等人彻底离开了，箫无心才默默地低下了头。

    她又走回了赤炎池旁，但这一次她并没有像上次那样疯狂，只是静静的看着水面中的自己。

    红色，总是能轻易的联想到鲜血。

    她并不反感红色，也不反感鲜血，即便面前是一片尸山血海她也能安然不动。

    “不能再继续了是吧，罪愆圣炎可以终结罪恶，却要让一个曾经也是罪恶满身的人去执行……”

    “……让我再静静吧，最后一次。”

    说完。

    便在树下找了位置就地打坐修炼。

    然而这会儿的街上。

    顾清扬跟傻了一般一动不动，路过的人用怪异的声音打量他也没有任何反应，直到容珏走过来时，他才后知后觉的看向他。

    “容珏，我刚刚说什么了？”

    “……”

    “她跟变了一个人一样？我说了很过分的话了吗？”

    “……没有。”

    “没有，没有为什么她会变成那样，我只是实话实话而已。”顾清扬咬牙，忽然懊恼地道：“我承认，一开始听见她那样说是有些愤怒，觉得她也太…太不懂事了，但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我……”

    他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容珏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顾清扬顿时抬头，眉宇间仅有一丝委屈巴巴：“你说，我现在去道歉她会不会搭理我？”

    “……”

    容珏沉默了一会儿，淡声道：“你并没有错，为何要道歉。”

    “我没错吗？”顾清扬指着自己。

    “没错，不必道歉。”容珏并未再看他，转身负手便离开了。

    而在原地的顾清扬则纠结了一会儿后，这才跟上：“喂，你就不能把话说清楚嘛，什么意思啊！”

    萧无心究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那时候说的话又是什么意思，没人知道，也许是真也许是假，顾清扬也不该再深思。

    他就是因为忍不住深思了才把人惹急了跑了，如果继续深思……

    短时间内容珏说最好不要去找她，给人一个冷静的时间，但顾清扬总觉得这样不太好，怎么说也是个孩子有点小脾气正常，他家那几个就不怎么安分一把年纪还没有箫无心一半懂事。

    所以他打算晚上就去找她，容珏知道了也没多说。

    “我陪你去。”

    顾清扬瞬间惊喜道：“真的？”

    奇迹啊，他居然没有不让他去，反而还说了要跟他一块去。

    “总要有个句号，不然你今晚睡不好。”显然，容珏还是很了解他的，今晚这要是拦着他怕是就得一夜不眠了。

    有些尴尬的顾清扬摸了摸鼻尖，咳了一声：“那还等什么，现在就走！”

    然而。

    当他们到箫府箫无心的院子时，却并没有看见人。

    “人呢？”顾清扬看了周围，抓了抓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