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风吹一夜满关山(二)

少女从狼群中寻得最为疲惫的一条作为突破口，那对挥舞的手臂如同不会累的傀儡，但显而易见，她远比傀儡更有预谋，她懂得以自己的肉为引，猛兽再猛也是兽，它们贪婪于肉，放弃对少女的围攻，可是啊，这也代表了这场对峙最后将会以什么样的结局收尾。

    她创造了一个奇迹，斩呈想，准确的说她本身就是一个奇迹。

    少女最后满身血痕，分不清身上哪是自己的血，哪是恶狼的血，她支离破碎，已经不能用人来称呼。但残留的意志却支撑着她不去倒下。

    斩呈以为对方是不累的，她的样子看不出任何疲。等自己靠近过去，对方警惕的如适才的恶狼一般，对他充满防备。

    斩呈看着夜色中的贺轻朝，不知第几次庆幸五年前自己做出的决断与说出的话，“微臣姓斩，字瑾池，可信。”

    他说，说自己可信。

    他不知道五年前的贺轻朝信不信他说的这句话，但他知道，那日，她允许自己最终昏倒在他怀里。

    那年啊，这人……好像才七岁啊。

    斩呈看着眼前渐行渐远的贺轻朝，他听见自己说，“贺将军以勇谋驯服将士，斩某佩服。”

    他看到那人并未停下片刻脚步，他早该猜到的，只是依旧会莫名其妙有些期望。

    “瑾池前些日子说的话是认真的，贺将军考虑好了吗?”

    “允，”她说。

    斩呈想着，这人平日里说不了三句话，今日第一句话就是送给自己的。那个字听在耳中如同深泉作响，久久被他咂摸着。

    他已经不记得当初自己来漠地前是如何说服自己不去怨愤陛下的安排，现今的他只有一个想法，留在漠地，为此，他可以放弃一个空有名头的“骠骑”称号，仅成为眼前这人的一名副将。

    他曾为此给贺轻朝说过很多次，但这人总是用那双让自己无处可藏的眸子注视着他，她不发一言，但他知道，贺轻朝是不相信他的。

    她说允，是允许，是允诺，是义无反顾的信任，是并肩作战的交背，斩呈压抑住内心的窃喜，还有说不清的感受。

    就像在丛林荒处看到毒蟒隐没于夜，

    在重溟之际看到鸥鸟飞掠天穹，

    斩呈没见过毒蟒，也没见过鸥鸟，

    但他见了贺轻朝，

    即便这人不说，但他知道对方的野心远比自己预想的还要大。

    他想啊，仅仅就是因为他跟随的人是贺将军，那即便四处与人为敌为叛，只要史书能记载他斩呈一笔，证明他曾经存活在大宋，也是值得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