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

备直接从正门进去。

    但是刚走到学校门口，还没来得及过去，他就捕捉到了那个让他日思夜想的身影。

    陈砚下意识抬起胳膊，用手指远远比着那个人影，想念几乎要从心头溢出来。

    她身上穿了件毛茸茸的白色外套，有些肥大，衬得她又瘦又小，看着就可怜，头发长了一些，被风吹的胡乱飘着。

    她抬脚向前走，陈砚也连忙跟上。

    这是宋静原自己过的第三个春节了。

    虽然她早就适应了这种孤独的生活，但是晚上和室友们通视频电话的时候，听见她们和亲人闲聊的欢笑声，还是觉得心头酸酸涨涨的，好像被人泡进了碳酸饮料里面。

    今晚江北下了雪，街道上挂满了红色灯笼，偶尔有从远方传来的鞭炮声，宋静原低头看着雪地上的脚印，踩在软绵绵的雪上，脑子像是被塞了团乱麻一样不太清楚，断断续续地回想起了从前的很多事情。

    想起小时候每次过年的时候，宋泓明和吴雅芳都会因为各种小事吵上一架，其他家庭都在和和美美的迎接新年，自己则只能缩在小房间里，听着外面惊心动魄的吵架声和摔东西声音。

    想起了有一次和奶奶刚准备吃年夜饭，宋泓明喝醉了闯进来，将做好的饭全部掀到地上。

    眼眶突然酸涩得厉害，她浑身不受控制地抖了起来，她肩头落了不少雪，露在外面的脖颈和脸颊也一样，但是她却感受不到寒冷。

    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明明这些噩梦都过去很久了，还是觉得好难过。

    命运为什么不能善待她一点呢？

    她抬手揉了揉眼角，指腹将眼泪带走，抬头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竟然走到了附近的商圈，广场上有很多趁着节日出来卖东西的小贩，还有出来散步的行人。

    宋静原看见有卖烤红薯的，突然很想吃，过去付款买了一个。

    她坐在旁边的长椅上，冰凉的手心被红薯捂得暖和了一点，慢吞吞地撕掉外面的皮，满怀期待地咬了一小口。

    并没有预想中的香甜。

    不知道是不是红薯坏掉了，居然是苦的。

    她从来没吃过这么难吃的烤红薯。

    宋静原倏得一下就哭了。

    她突然觉得自己好惨好倒霉，新年没人陪就算了，为什么连红薯都要欺负她啊？

    陈砚远远躲在附近的路灯后面，看见她这个样子，又心疼又着急，好像有成千上百只蝼蚁在他心脏上来回爬行，细细密密地噬咬着他的每一根神经，煎熬又难耐。

    想去问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除夕一个人跑出来，又为什么坐在街边哭。

    想问问她是不是有人欺负她了，想过去给她擦擦眼泪。

    但是他不能。

    只能在那干着急。

    她每掉一颗眼泪，他的心脏就好像被人挖去了一块。

    陈砚眉心皱得很深，想了很久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准备打电话让虞笑帮忙问问是怎么了，就在抬头的那个瞬间，他瞥见不远处的商场门口站了个人形玩偶。

    紧攥的拳头终于松了下来，陈砚匆匆往玩偶那个方向跑。

    宋静原发泄了一会，外面的温度实在低，在这静坐一会就觉得全身血液都要冰冻了，她搓了搓手，起身将那个坏掉的红薯扔进了垃圾桶里，继续向前面漫无目的地走着。

    迎面走过来一对情侣，她低着头没注意到，路过的时候，和那个女生的肩膀撞在了一起，她吃痛地抬手揉了揉，语气有些抱歉。

    “对不起。”

    对面的男生不仅没领情，反而不满起来：

    “你这人走路怎么不长眼啊？那么宽的路你不走，非要往我女朋友身上撞吗？”

    宋静原本来还觉得不好意思，听完这句话也委屈了起来，抬起头质问：“那你们为什么不能躲一下我呢？”

    “你这人怎么回事啊？”男生身材高大，额头上有一道疤，看起来就是不好惹的，“你还有理了是吧？”

    那个女孩子不想在除夕夜惹什么事非，把男朋友拦到一边，和宋静原道歉：“不好意思啊，他说话比较冲，你不要在意。”

    宋静原摇摇头，那对情侣也转身离开了，但是他们的话却一字不落地进了她的耳朵。

    “你刚刚那么暴躁干什么，人家女孩也不是故意的。”

    “就是不想看我宝宝受欺负嘛。”

    ……

    宋静原眼眶更涩了，思绪逐渐向前飘，脑海中又浮现出那张桀骜张扬的面孔。

    从前他在的时候，也是这样，无论遇见什么危险都有他保护在身边，没人能欺负她。

    她在这一刻突然好想陈砚。

    天上的雪花越飘越大，她觉得好累，浑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没有，不受控制地蹲下来，双手环抱在膝盖上，瑟缩成小小一团。

    忽然眼前压过来一道阴影，宋静原缓缓抬起头，发现自己面前站了个布朗熊，手里面还握着一截线，上面栓了个粉色的爱心气球。

    布朗熊蹲下身子，伸手帮她擦掉了眼泪，又在她头顶揉了揉，像是一种无形的安慰。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布朗熊后退几步，居然在她面前跳起了舞。

    头顶是昏黄的路灯，暖黄色将他们两个人包围起来，雪花漫天飞舞着，像是从天而降的精灵，宋静原觉得周围的一切都被按下了暂停键，这一瞬，她的世界里只剩下眼前这个人形玩偶。

    他跳的是短视频软件上很火的一个小舞蹈，因为个子很高，腿长手长的，所以跳起来显得有些笨拙，但还是非常卖力，先抬起左手，向左跳一步，然后又抬起右手，再向右跳一步，蹦跳着转了几圈后，两只胳膊举过头顶比了一个爱心。

    宋静原被逗得笑了下。

    “谢谢你。”她仰起头，鼻尖红红的，声音也软，“谢谢你的舞蹈，跳的很好。”

    布朗熊没说话，半弯着腰，将手里的爱心气球递给她，上面还用黑色水笔画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这是送给我的吗？”宋静原问。

    布朗熊点点头。

    “你应该是附近商场的工作人员吧？这是商场的新年活动吗？”

    布朗熊没出声，仍然保持着刚才的姿势。

    宋静原伸手去接：“谢谢。”

    布朗熊将气球下面的绳子打了个结，绑在她的手腕上，风轻轻吹过，气球也跟着飘动。

    宋静原抬头看向气球，上面那个笑脸画得很简陋，但她的心情却好了许多。

    “真的谢谢你。”她牵了下唇角，“这是我收到最好的新年礼物。”

    布朗熊摇摇头，似乎在说不用客气，然后朝她伸出双臂。

    在这个除夕夜，她得到所有的温暖和感动都是面前这个陌生人给的，所以宋静原愣了几秒，慢吞吞地站起身来，回抱住他。

    看她的情绪安定下来了，玩偶服里的陈砚终于松了一口气，手温柔地在她后背上拍着，感受到她身上的柔软，他喉结不自觉滚了下，眸光深邃，心跳和呼吸都跟着变得很快。

    费了好大力气，他才控制住自己想摘下头套亲亲她的欲望。

    抱了不知道多久，宋静原松开他，和他挥手告别说自己要回去了。

    陈砚望着她的背影，无声地说：“宝贝，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