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见几个小卒子。”
凤醉秋蹙眉冷笑:“果然不是我多疑。”
从那条山壁栈道进去,便是金凤台古道机关最复杂的一段。
吐谷契刺客的小队头目们竟能躲过重重机关,准确找到几个极其隐秘的生门……
天底下没那么多巧合。
她果断下令:“叶知川,你稍后去利城单独面见都督。告诉她,内鬼极有可能出在她身边,恳请她谨慎密查。”
除了彭菱,在场众人皆是满脸震惊。
张成烨代表大家问出心声:“凤统领何出此言?!”
“你在赫山当差四五年了,”凤醉秋睨他,“在此次之前,你知道金凤台古道是怎么回事吗?”
前朝时,利州都督之位是由循化沐家实质世袭。
为抵御金凤雪山背后的红发鬼国,有一任利州都督动用自家府兵,耗时几十年,秘密修建了金凤台古道。
建成后,古道详图便一直在沐家家主手中。
连利州本地的普通百姓都知之甚少,更别说张成烨这种中原人。
“我不知其中详情,但听说过金凤台古道这回事,”张成烨指了指方阿久,“方叔从前提过。”
“哦对,忘了这茬。方叔当年是给沐家大小姐上过课的。”
凤醉秋笑笑,看向方阿久。
“那方叔,您知道金凤台古道内的机关和每一段的生门所在吗?”
方阿久摇头:“我只知是循化沐家先祖在前朝时动用自家府兵秘密修建。至于内里玄机,这倒是半字都不知。”
凤醉秋解释:“那栈道进去后,再走一小段路就有条河。河两岸都是以奇门之法排布的巨石阵,与附近的瘴气林自成配合……”
那些人进去后,要么赌命,顺河泅渡往澜沧江去。
要么就鬼打墙绕圈圈,直到累死饿死。
或者,被重重机关逼进诡谲的瘴气林,,死于早晚自成的瘴气毒烟。
再或者,陷入沼泽,成为春醒兽群的盘中餐。
“……若有零星的刺客侥幸发现生门,那合理。但几天之内就陆续逃出八十多人,且都是小队头目,这就不是巧合。他们多半在事先得了消息,知道生门的大致方位。”
凤醉秋笃定他们只知大致方位,这让众人愈发惊疑不定。
凤醉秋在想事情,彭菱便代为解释。
“若这些小头目知道准确方位,就会从容镇定,带着手下人直奔生门,出来以后伺机反扑。可他们都是自己逃出来的。估计是在巨石阵遭遇鬼打墙时,将手下人推去蹚机关陷阱,一点点试出生门所在。”
彭菱顿了顿,见众人眼中还有疑惑,便进一步解释。
“修建金凤台古道内的机关、陷阱,困死两三千人不在话下。倘若那些小头目是想连大致方位都不知,全然赌运气,盲目推人蹚机关、试生门,那几百个小卒子是不够的。”
见凤醉秋点头,张成烨又追问:“那凤统领为什么笃定内鬼出在都督府?”
凤醉秋忍了个呵欠:“武德元年,沐家少帅沐青演将独一份的家传古道详图移交给赵萦都督了。”
原来如此。
众人既惊讶又好奇。
叶知川还有一点没想通:“既事先知道古道的秘密,怎么逃出来的只有吐谷契刺客,没有北狄刺客?这两家不是联手来的么?”
凤醉秋端起茶盏,一时未答。
方叔年长阅历多,此刻已然明了。
“这两家都是畏威而不怀德的习性。哪怕如今狼狈为奸,相互也会留一手。多半是吐谷契方面得了金凤台古道的秘密,却未与北狄通气。”
彭菱补充:“再者,初九那夜,凤统领让咱们不停穿插,将这些人打散再分别逼进去,就是为了让他们不能轻易集结。”
思索片刻后,凤醉秋放下茶盏。
“叶知川,你让人继续守着各处生门,出来一个剁一个。十天后,彭菱带队进去清理尸体。”
“是!”
张成烨讪讪望向彭菱,小声问:“里头不是机关重重吗?你带队进去收尸,不怕中招?”
“我就不可能中招。”
彭菱单手托腮,笑得很是骄傲。
“我们青梧寨人的先祖,都是循化沐家的暗部府兵。秘密修建金凤台古道、打红发鬼都有份的。”
又得知利州一桩古老掌故,在场几位中原来的校尉齐声惊叹,小声议论起来。
凤醉秋屈指敲了敲桌面:“闲话先不提,来谈谈后续的部署。我总觉得,他们这次刺杀不对劲。”
雷声大雨点小。
人手不少,章法却有些乱,好像并不是抱着“必须刺杀成功”的心来的。
更像是两军对垒时的佯攻部。
那,他们要掩护的真正行动,到底是什么?
议事结束后,潘英跟在凤醉秋身边出来。
她压着嗓子道:“凤统领,有件事我越想越奇怪,憋了几天了。”
潘英向来是心直口快的,这么吞吞吐吐,实在少见。
凤醉秋瞥她:“直说。”
潘英不太自在地挠了挠头,小声嗫嚅:“就,早前您不是让我夜巡时留心望岳馆的动静么?”
凤醉秋被她吊足了胃口:“嗯。有异常?”
潘英道:“前天中午,夏夫人亲自为夏骞大人做了饭菜,送去后山的冶炼小工坊。”
夏骞做起正事倒也不含糊。
据说,他这些日子带着望岳馆的人,在苦心钻研一种很厉害的合金铁。
后山小工坊正式落成的当天,他立刻就带人去开炉尝试,每天亲自从天亮守到天黑,看来确实是想做出点名堂。
但他在私事上颇多骄矜毛病。
当初他来赫山时带了位近身仆从,日常吃食便由这仆从去厨院单独做,从不与众人一道将就大锅食。
偶尔桑采心血来潮,也会亲自去为他做些更精致的美味。
凤醉秋不解:“夏夫人为丈夫做了顿饭,再亲自送去,这古怪在哪里?”
潘英声若蚊蝇:“那天,纪君望被安排在小工坊周围站哨,恰好听到他们夫妇吵架。”
“吵什么?”
“夏夫人做的吃食里,”潘英清了清嗓子,“有道菜叫‘金玉羹’。”
陌生的菜名、潘英奇怪的态度,都让凤醉秋愈发云里雾里。
“金玉羹怎么了?”
“据说,夏骞大人从不吃金玉羹……”
潘英半抬眼帘偷觑凤醉秋神色。
“赵大人才最爱吃这个。”
凤醉秋愣怔一瞬,浅浅笑了:“吃饭总需人三哄四请的赵大人,居然也有格外爱吃的一道菜?这倒稀奇。”
别说凤醉秋,赫山这么多与他相处四五年的同僚,都不知他竟也有偏爱的菜色。
因为赵渭没那么多矜贵的破讲究,特别好养活。
平日里和大家一样吃,很少要求开小灶。
“凤统领,”潘英恨铁不成钢,“我说这些,重点不是赵大人爱吃什么!”
凤醉秋肩上伤口正在结痂,此刻突然有些发痒。
于是她反手搭在肩上,以指腹轻轻搓着衣料缓解,口中漫不经心:“那重点是什么?”
“重点是,夏夫人为丈夫做饭,却做了道她丈夫并不爱吃,但赵大人爱吃的菜!”
潘英急得轻轻跺了跺脚。
“您难道就没觉得,夏夫人和赵大人,不对劲?”
“我觉得吧,你是太闲了。管天管地,还管人家做什么菜?”
凤醉秋轻飘飘瞪她一记。
“夏夫人做了金玉羹,又没送去给赵大人吃。你伙同纪君望捕风捉影乱传话,是想挨揍吗?”
满身正气地训完潘英后,已近午时。
凤醉秋想了想,便向仁智院去。
赵渭与高饮并肩走出院门,正好与凤醉秋迎面相逢。
“怎么了?”赵渭奇怪地端详她,“你看起来有些严厉。”
凤醉秋勉强勾了勾唇:“我只是来请教一下,‘金玉羹’,是什么?”
“淮山和羊肉做成的,羹。”
因为凤醉秋的笑眸里似有杀气一闪而过,赵渭没来由打了个磕巴。
“你,想吃这个?”
凤醉秋平静摇头,满脸写着豁达大气。
“我就随便问问,没想酸……呸,我是说,没想吃。”
好端端一个凤统领,可惜长了条管不住心里话的破舌头!
呸。
呸呸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