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7月13号。
又是天气晴朗,蝉鸣声嘶力竭的一天。
凌晨5点50分。被母亲每隔一分钟喊醒一遍的霍振,无奈地爬下床。惺忪着双眼开始刷牙洗脸,换上整洁的衣物。吃完简单的早餐后被塞进了汽车里。
司机和他们母子,一行3人带着简单的出游物品匆匆上路。
他抱臂靠在座椅上,脑袋一点一点,困顿的样子让母亲皱起了眉,“叫你早点睡的,昨晚打游戏打到了几点啊?”
“妈,你让我再睡一会儿。”
霍辛蕊将他的脑袋搁到自己腿上,无奈道:“睡吧,到了我喊你。”
从魏源市开往泰禾市,约莫4小时的车程。
出了拥堵的市区,一上高速司机就开始提速。骄阳似火,白色的轿车在滚烫的柏油路上飞驰。
打着哈欠下车时,正值正午时分。灼热的日光劈头盖脸直抽下来。霍振眯着眼睛,扶着后颈活动脖子,跟在母亲后头。
司机留在了山脚下,母子俩沿着水泥路往山上走。
高山苍翠,山峦起伏。一进去就感受到了山间的丝丝凉意,但爬着通往半山腰一个又一个的台阶,难免又出了一身汗。
在斋堂用过饭,略微休息了一会儿才好受些。
来会客室领他们的知客尼向他们致歉,原来准备亲自和他们详谈的主持师太前几天不巧病了。现在还未出院,今天会由首座的弟子接待他们。
由于事出突然,知客尼深表歉意,又着重解释:“虽然是俗家子弟,但慈云也是衣钵之一,在寺中跟着首座修行已有6年多了,对寺中事物非常熟悉,主持也对其交代过了。有什么事都可以问她……”
泰禾市是一座知名的山水旅游城市。近些年,随着大量新景点的开发和建设,游客量也日益增大,每逢节假日更是人山人海。
普度寺位于泰禾山上,保存完好的千年古刹虽然不大,但香火鼎盛。
寺里正计划着明年动土扩张一番。
霍辛蕊此次前来,一是为观音成道日,二是想出资捐助新殿的建设。
霍辛蕊十多年来一直乐善好施,参与过不少水陆法会和庆典,也曾为普度寺捐过琉璃瓦。和主持师太接触频繁,彼此已经很熟悉。
听到坏消息虽然有些失望,但她也没有抱怨,问候了几句师太的病情。
知客尼将他们带到了寮房。
见到接待他们的慈云居士时,霍振和母亲皆有些诧异。
慈云约莫四十多岁,与寺中人一样,也是一身灰色宽袍,但头发尚未剃去,掩在帽中。
她眼中有修行中人特有的宁和,但眉宇间又分明有一丝郁气。那种忧愁也带着如云如雾的美感。不难想象,她年轻时一定是个迷人的大美人。
有一个做明星的母亲,霍振对容貌的免疫度要比旁人高出许多。但即便对着他那艳光四射的母亲,他也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位居士丝毫没有相形见绌。
厮见一番后,各自落坐。
旁听了几句的霍振很快感觉到了枯燥。他按捺住想要打哈欠的欲望。
佛教也好,法事也好,他根本不懂,也不感兴趣,不知道母亲为什么非要带他一起过来。
为了不让自己失礼,当众打起瞌睡,他时不时地小幅度活动着身体。坐立不安的模样,让母亲警告地睨了他一眼。
过了十分钟,她没好气地挥手赶人,“你出去,自己玩儿去吧。”
“阿善。”居士突然开口,对着空无一人的纱窗外喊了一声,“进来一下。”
窗外的屋檐下,属于女孩子的声音应了声,“就来。”
比平常女孩子清脆高亢的嗓音低了那么几度,清淡平和,微沙质感的声音,羽毛一样挠过他的耳膜。
轻巧的足音从走廊外慢慢逼近,然后出现在了门口。
阿善就这样,出现在了他面前。
屋内有一瞬间的静默。
她的背后,日光朗照。于是少女周身仿若有光,肌肤如上等的瓷器,白得通透。整个人闪耀得像从混沌中突然降临的新世界。
有人无以名状,张口结舌,只能呆呆地对她行注目礼。
阿善眼眸平静地回视他们,随即一笑。
霍振的瞌睡全跑光了。明知道这样盯着人看有些失礼,却舍不得移开眼。
恍神间,慈云居士开口,打破了魔咒般的寂静。她簇起眉头,望向阿善□□的双脚,语气微沉,“把鞋穿好。”
她穿好鞋,又冲他们笑了一下,“抱歉。”
慈云看向霍振,温和道,“阿善熟悉这里,让她带你去吧。”
又叮嘱阿善,“带客人逛逛,注意安全。别走太远,二个小时后回来。”
阿善温顺地嗯了一声。
霍振看了慈云一眼,又看了看阿善。站起来跟在她身后出去了。
经过廊下时,霍振看到了她刚才呆的地方。
一个草编的蒲团,一瓶喝了一半的可乐,一本倒扣在地上的经书和一把团扇,随意地堆置在地板上。
寮房东面的小树林投下一片浓郁的遮荫,有丝丝缕缕的穿堂风吹过。是个消夏的好地方。
靠近了,霍振闻到一点很淡的檀香味,在风中浅浅漾开。
她身上的味道。
带路的少女穿着一袭中式立领盘扣式样的乳白色半臂棉布短衫,露出一截白藕般纤细的小臂,下身浅草绿长裙。走动间,暗色的缠枝纹若隐若现。
大约是热,浓密乌黑的长发用木簪束成发髻。一缕碎发跑了出来,在她腮边,俏皮地享受着微风的吹拂。
霍振的脑海里冒出了一个古典的词汇:乌鬓如云。
这个对于少女来说有点成熟的盘发,却因为她过盛的容颜而相得益彰,温婉又妩媚。
阿善声音轻软,问高大却沉默的少年:“第一次来吗?”
默默观察她的霍振,忙转回注意力,答道:“嗯,以前都是我母亲一个人来的。”
两人躲在树荫下行走,斑驳的光影在她身上明明灭灭。静谧的山中,蝉声阵阵,精魅般美丽的少女……霍振忽然一阵虚幻,他迟疑着,缓下了步伐。
前头的人丝毫未觉,温温柔柔地说:“那,我们就从离这最近的药师殿开始看起吧。我们走捷径。”
曲径通幽。尽管有人打理,植物们在夏季依然繁盛生长。阿善带他穿过一条石头小径,拂开一簇从旁斜伸到走道上的树桠,对落后几步他提醒道:“这是黄葛树,当心刮到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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