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如花如花

    我吃了一惊：“你怎么不早说，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当时我替我母亲身上盖的老衣，是我帮她把腿屈起来的。原来以为，人没了就没有知觉了，怎么样都一样。谁想到，母亲现在向我诉苦来了。”

    我安慰她：“这有何难，等明日我去请了风水先生，选个好日子，打开坟墓开了棺，替咱妈将棺材延上一截，问题就解决了。”

    “这能行吗？”

    我告诉她：“当然能行。当时我妈去世的时候没有棺材用，就挖了我姐的坟墓，将我姐的棺材给我母亲用了。”

    “你们这样做对你姐姐是不是太不公平了？”

    我告诉她，我粉花姐的坟墓是衣冠冢，母亲又因为家里穷只好让我姐受委屈了。不过，要不是为了找我二姐遗骸的话，就不会挖出那具无名尸骨，也不会有我和她的婚姻了。丽华笑道：“这样说来，我还得感谢咱二姐。”

    第二天，我将丽华母亲的事和大哥说了，大哥去准备木板，让我去县上找风水先生。我骑着自行车，过了安阳桥。我专程去门市部买了些纸，准备给王长命送些纸钱。一年之中我在那家门市部已经买了很多那种纸，门市部的人早记下了我。我返身来到朝阳村，我奇怪王长命即使父母不在了，还有爷爷在，难道他大过年的都不给他们送钱？在村口，我向人打听王长命的爷爷，才知道他在地震中也死去了。我不仅悲上心头。

    王长命父母坟头有两棵苹果树，不用说，一定是他爷爷为了他专门栽的。

    我在他的坟前为了送了纸钱，又叮嘱他一定要孝顺父母，在那边做一个好人。我还记挂着他在哪儿上学？我问他，安德曼小学就是一座冥校，他为什么没云那里上学？话音落处，我感觉身边的枯草刮过一阵风，整个墓地里悄无声息，大冬天，墓地里所有的树都光秃秃地，只有一两棵冬青树依然苍翠如常，有些瘆得慌，我赶紧离开了墓地。

    风水先生得知我岳母去世，很是惋惜了一阵，说象她这样年富力强的人突然没了性命，真是太意外了。他欲言又止，我不知他要说什么，想要问他，又觉不妥。

    风水先生根据我岳母的生辰八字，选好日子和开棺的时辰。我便向他告别，他留我在他家吃饭，我没有答应。他送我到大路边，叮嘱我要注意身体，不要老是去阴气重的地方，我知他一定是看出我脸色不好，对他的好意表示感谢。

    正月天气，街上的行人稀少，寒风凛冽，几吹得人脸生疼，有些来回走动的人，大都是走亲戚的。我在路边的灯笼摊点上买了两只大红灯笼，我想起风水先生说的话，我得给我们家增添些喜庆。丽华家是不能贴对联的，大凡家里有老人去世，要么不贴对联，要么就用紫色的纸写对联。三弟对我买回来的大红灯笼很高兴，立即找了木梯在屋檐下挂上。

    丽华迫不急待地问我风水先生选出的日子，我如实说了。到了正月初三大早，我大哥便拿了锯子和木工常用的工具，又叫了村里一些年轻小伙子一起上山帮忙。我们给每个上山的人发了一条红布条，意为避邪。

    打开棺材，我岳母面容如常，表情安祥，就象睡过去了一样。再看她的身子，果然和丽华说的一样。我岳母的腿因为棺材长度不够，而稍微弯曲。身上的衣服也没有盖住她的双脚。好在我大哥做得一手好木工，他又曾经得到过棺材铺师傅的真传，又有在家里做棺材的经验，他干得非常顺利。延长了棺材的长度，把我岳母的腿伸直了，又给将她的脚盖严实了。

    大年初四，王成抱着女儿来家里拜年。我让丽华做了他最喜欢吃的饺子，他给他女儿起了个非常好的名字，叫如花。我知道他无非是有怀念我二姐银花的意思，也不点破。可能是血缘关系的原因，这孩子和我们立即就熟络起来。我让如花叫我们叔叔，本来我和王成就是同事，我们都不愿意触及往事，我大哥很宽容地对他，夸他把孩子养得好。如花算是我们兄妹里第一个孩子，我说这个也不一定对，只是另一个孩子在我粉花姐还没有生的时候就已经没了。

    王成顺便想要知道我二姐在意大利的情况，我告诉他我们也不知道。不过，据说她又要当妈妈了。王成立即变了脸色，我知道他心里不好受。刚好丽华做好了饭，我们用了夏荷送我们的安心葡萄酒招待他。王成酒量不行，没喝多少就醉了。看他脸红耳耻的样子，我让三弟抱着如花送他们回去。

    春节期间，农活是个空档期。我大哥突发奇想，开始做木梯子，而且做了一个又一个。做梯子也不是简单的活计，一开始得将一根木头锯成两半，必须得两个人才能完成。三弟是个懒人，总是说要学习，只能由我帮他干活。我很乐意干，看着洁白的木屑从锯缝里落下来，给人一种淋漓尽致的感觉。让人很自然地就想到了安阳河里的泥沙，沾染着许多人血液的汗味的泥沙。

    我问大哥：“做那个干什么？咱们家不是有吗？”

    大哥笑笑：“咱们是不缺梯子，可是王村的村民却家家需要。我和三个支委商量了，在山上砍了些木头，利用春节农闲时间给大家一家一户做个梯子。”

    三弟日日无精打采，净拣一些不中听的话来说：“大哥，你是不是要当活雷锋啊？这王村是个大户，不比得我们安阳村，人口稀少。”

    我也对我大哥的行为看不惯，我看我大哥每日里乐此不疲地做着同样的工作，觉得他是没事找事干。事实证明，我哥是对的。春节过后，没多久，大队需要一名大队党支部书记，我大哥竟然当选。大哥从一个无名的小村民，到村支部书记，再到大队支部书记，他的仕途似乎又有了新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