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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红鸾 柳棉枝上风尘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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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 />     七岁的孩子能有什么样的伤心事,以致卧病床榻,药石无医。

    如果一定要一个缘由,大概可以勉强说,早慧的鉴涛就如唐宋元明的诗歌一般,早熟而早衰吧。

    “你怎么了?”存古蹙眉问道。

    秦篆回过神,敛了敛容,因瞧见了他掌心的鸽子屎,抿唇一笑,道,“走,赶紧去洗洗手吧。”

    二人走到梅花书屋东一小溪,溪水潺潺,光华如匹练。

    存古提起袍角,蹲在河边洗手。

    秦篆跑到广耳室,取了一节桂花胰子,又跑到溪边,“用这个吧,有桂花香,可以祛味。”

    存古使了些桂花胰子,洗干净了手,又自掏了手绢出来,擦了擦,与我一笑,“这会子找些什么玩儿好呢?”

    秦篆正想着,存古把胰子递还与了秦篆。

    秦篆灵机一动,道,“我有一本好书,只不过是戏剧,不知你看不看。”

    “这些传奇戏剧,多或才子佳人,风花雪月的俗套,有什么看头?”存古收起手绢道。

    “你说的是。但有李开先的宝剑记和王世贞的鸣凤记是个中例外。梁辰鱼这本书,也是个例外。”秦篆道。

    “哦?那我便瞧瞧秦篆姐姐口中的例外。”存古半信半疑。

    秦篆笑着跑进广耳室,取了浣纱记出来,与存古一同坐在梅林里一块平坦的石头上看了起来。

    秦篆前些日子已经看过了一遍,再回味咀嚼,觉得其中一些词句实在是好。

    存古也遇着几句警句,出声读了出来,思考了一会儿。

    如此,各自看到动心词句,便都读出来与对方听。

    一本书读完了,却仍觉意犹未尽。

    存古合上书,良久方吐肺腑之言,“梁辰鱼虽在最后表示此事与我一统天下的大明无关,却引得我们不得不深思。君臣若可团结图强,休养生息,终能雪耻兴邦。若不可……若不可……”

    “士大夫当有忧国之心,不当有忧国之语。何况黄口小儿。”眉公挺秀的身影突然出现在梅林。

    存古与秦篆双双起身,作揖,“眉公。”

    眉公审视他们俩许久道,“读书不独变人气质,且能养人精神,大概是理义收摄的原因。这本浣纱记虽是戏说历史,但历史确实也需要以这样一种方式为后世所熟知。要不然单看历史,总有些乏味。”顿了顿,又道,“里面的警句也不错,还是有醒世作用在的。”

    “眉公说的什么书?我也来瞧瞧。”石公悠然走来,接过存古手中的浣纱记,端详了半天,道,“这不是我家里的书。可是秦篆带来的那本?”

    秦篆点头,“是祁伯父的藏书。”

    “幼文的藏书量能与石公媲美了。”眉公眉眼笑意满满。

    秦篆在石公家这段时间,看过不少石公自己写的书,赞叹道,“石公自个儿就是间行走藏书阁。”

    石公听了哈哈大笑,存古则抿唇淡笑。

    跟石公和眉公待在一块儿的这段日子,秦篆发现老学究们聊天,总是良言好语不断。她也深深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相形见绌。

    又一日大清早醒来,秦篆坐在梳妆台前,听凭丫鬟为她梳头,室外一片人影幢幢。

    “外面做什么呢?把窗子打开。”秦篆很好奇。

    一丫鬟领了命,徐徐走过去,撑起了窗子。

    窗外,存古一身白袍,披发拂拂,指点着往梅花书屋方向而去的丫鬟们。

    “存古。”秦篆侧首唤存古。

    存古闻声到了窗子旁,双臂交叠伏在窗沿,“姐姐醒了呀。”

    “嗯。外面怎么了?”秦篆问道。

    存古努了努嘴,道,“小丫头们往梅花书屋送书呢。”顿了顿,又接着道,“你叔父来了,来……接你回家呢。”

    “真的啊!”秦篆喜出望外,把关注点都放在了‘叔父来了’,全然没走心后一句话,“我与叔父好久不见了呢。”

    被丫鬟摆弄好了头发,秦篆起身打量了自己一番,觉得没有什么不妥之处,便出了室外。

    “存古,带我去见叔父吧。”秦篆欢快地像一只羚羊。

    见存古点头答应,秦篆跑到他身旁,与存古并排而行,咯咯的笑声使得愉快不言而喻。

    “你来石公这儿有多少天了?”存古问道。

    秦篆仔细算了算,“有二十天了。”看到前方台阶上的蔓草,又道,“刚来的时候草还没出头呢。现在,嫩绿嫩绿的,真好看。”

    “我,来了十天了。”存古轻声道,“每一天,都有你,很开心。”

    “我也很开心。”秦篆笑着道。

    石子小径两旁香樟树枝叶蔽天,鸣声上下。

    “郦道元的水经,裴松之的三国,以及刘孝标的世说,都是作者一人,注者一人,所以能标领义味各臻玄胜。何良俊所撰何氏语林一书,虽类列义例均是刘氏的旧法(10),仅增言志、博识二门,但研寻演绎直合义庆、孝标为一人,重考证且收录明显多于世说新语,已足以与世说新语并称。”

    秦篆立即听出是她仲芳叔父的声音!好像在讨论丫鬟小厮们刚刚传送到书屋的何氏语林。

    之后又是石公的声音,“于后世太有价值了,又引起了小家们的抄袭之风。”

    复前行到了小径尽头,远远看见了钱棻和石公,秦篆小步快跑,冲到钱棻怀里,“叔父!”

    “阿夙。”钱棻托着秦篆的小脑袋,唤秦篆。

    秦篆出了钱棻怀抱,嫣然而笑。

    “一年不见,阿夙竟与叔父齐肩了,长这样高。”钱棻被山水田园浸润得慈眉善目,被古籍音律熏染得举止优雅。

    石公笑如春山,“女孩子十岁左右发育就该到了突飞猛进的年龄了。像存古,发育还没那么明显,只比秦篆高出半头。”

    这时一丫鬟过来说饭好了,让大家过去吃饭。

    钱棻久久端量着那个丫鬟,秦篆忽然想起那丫鬟正是在梅林被存古调笑的女孩,名叫疏影。

    “那小丫头的眉眼,跟秦篆有几分相像,也难怪仲芳一时诧异得如痴如梦。”石公牵了叔父的袖子,载笑载言同往良昱阁去。

    饭毕,叔父对秦篆道,“跟你父亲说叔父要到石公家还书,你父亲便让我顺路把你接回去。叨扰石公这样久,也该回去了。”

    “好的。”秦篆回答了叔父,又对石公致谢,“谢谢石公这二十日的照顾和教导。欲报之德,昊天无极。”

    “石公这里,秦篆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你来了,石公有了很多乐趣。”石公微笑道。

    “就比如,我棋艺不高,臭得有趣。石公和存古都喜欢消遣我。”秦篆故意戏言自嘲。

    一句戏言,引得一阵哄堂大笑。

    石公府门外,钱棻和秦篆与大家辞别。

    存古塞了一张纸在秦篆手中,轻声细语,“收着它。我们,会再相见的。”

    秦篆拈花一笑,见叔父钱棻还在与石公耳语,便先上了马车。

    随后钱棻也上了马车,命小厮启程。

    秦篆将那折叠数次的纸展开来看,只见其上有一首诗:春风动衣袂,荣露含绿滋。十日不启阙,蔓草生阶墀。行行马蹄疾,去去车轮连。疾者日以远,车虽苦不脂。迟迟复迟迟,浮云无还时。南枝越鸟鸣,慰我长相思。

    车轮辘辘,已上归途。

    秦篆撩帘望出,看着存古的身影越来越小,仿佛渐行渐远的是存古,留在原地的是秦篆。

    行了两个时辰,已至人迹寥寥的树林小道。道路两边林木青翠,耸入云天。

    钱棻携了秦篆下车走动,秦篆听得左边有溪水流淌之声,道,“叔父,我去那边看看。”

    钱棻应了声,秦篆便欢快地往那边去了。

    走近林溪,流水声更加清越。秦篆掬一捧水在手,扬在脸上,顿觉清凉极了。

    忽有云起雪飞的琴声冉冉而来,如置身清妙明堂,旷远悠然。

    秦篆起身往声源方向走去,只见微风扬落一地细蕊,而立之年的钱棻端坐在一青石旁,掣琴在前,情意专注,指法娴熟,引商刻羽,郢中白雪全生于指缝之间。

    此时若是无声,此景此人已是美妙绝伦。偏又弹得如此别具匠心的正声雅音,愈觉顾曲周郎如昆山之玉,举世无双。

    “静远淡逸,恬澹有德,两手如鸾凤和鸣,不染纤毫浊气;厝指如敲金戛石,傍弦绝无客声(11)。实在超乎众音!”一个比钱棻年纪稍大些的男子不知何时驻足在前,击节称叹。身材魁梧,又清凌若风,看样子约有五十多岁了。

    钱棻陡然起身,朝那男子走过去,“青山兄!”

    徐上瀛,字青山。

    两人时久未见,握手言欢。

    “我观察到有一些琴师,常飞抚作势,实为轻薄矫揉的姿态。哪如仲芳这般卷舒自若,体态尊重,得以与道妙会,神与道融(12)。”徐上瀛道。

    “明徽恭王朱厚爝的风宣玄品鼓琴训论中有言:德不在手而在心,乐不在声而在道,兴不在音而在趣。可以感天地之和,可以合神明之德。”钱棻气定神闲道。

    “所以说,除了单纯练习琴以外,还是需要多读书,才有底蕴力度自内而外,无需做作。”徐上瀛道。

    二人一个伯牙,一个子期,竟一同聊琴足足两个时辰,瑶琴上已落满香蕊,尚未显意兴有失。

    徐上瀛见了打着哈欠的秦篆,道,“哎呦,我们两个说了这么久,把女娃都给忘了。时候不早了,我们都继续赶路吧。天黑了找不到歇脚的店儿,便不好了。”

    钱棻微微颔首,又听徐上瀛道,“今日听君一曲,我便填一首鹊桥仙作还吧。”

    徐上瀛的目光游走在天空,瑶琴,马匹,远山,最后回归到钱棻的脸庞,不舍却又不得不转身跃上马背,扬鞭唱道:“青鸾有翼,飞鸿无数,消息何曾轻到。瑶琴尘满十三徽,止记得,思归一调。此时便去,梁间燕子,定笑画眉人老,天涯况是少归期,又匹马,乱山残照。”

    钱棻与秦篆重新踏上归程,没几日回到了嘉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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