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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妖忙快步上前,从怀中取出帕子,为他拭了拭脸上的汗,又去摸他的额头。
“你怎么跑出来劈柴了,烧退了吗?”
“早好了,躺着浑身不得劲。”
“蛮牛就是蛮牛,病的突然,去的也快。”狐妖见他中气十足的样子才放下心来。
“那两位是客人?”
“嗯,要在咱们家住一段时间,行吗?”
“行,我去收拾屋子。”那大汉说完就扔下斧头就转身去收拾了。
“那是我家夫君,让两位见笑了。请随我来。”
狐妖站在左边的一间屋子前,对着屋内唤了一声,得到准许才带着无双他们进去。
屋内的土炕上铺着厚厚的干草,一看就是晒足了太阳,不见半点潮湿,一个瘦骨嶙峋的人盖着粗布被子躺在上面。旁边坐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脊背挺直,一只手伸进被子中,似乎是握着被子里那人的手。
“鬼魑大人,这两位就是白虎大人和无双姑娘。”
“嗯,你下去吧。”
“是。”狐妖将一个荷囊放在一旁的案上,垂首而退。
白虎看了那荷囊一眼,心说可不能让无双知道自己被骗了。青丘狐族本就擅施幻术,迷雾陡升之下,原以为这魔主在侧,不想却只是在荷囊上注入一丝魔力由那狐妖随身带着。
无双见鬼魑不说话,也不客气,拉拉白虎的衣袖,自顾自的招呼着他一同坐到案边,顺手倒了杯茶,凑到唇边抿了一口发现是凉茶又放下了。
鬼魑眼角余光窥到了这一幕心中颇觉好笑,面上不露声色,只是仍旧去看着卧床沉睡的那个人。
第一日,无双和白虎就这么陪着鬼魑在屋内待了半日后由狐妖招呼着吃过晚饭休息去了。
第二日,无双枯坐半晌后起身出了屋子四处溜达,白虎见状也只好起身跟去,生怕她惹出什么是非来。果然,不过慢了一步出门就看到她已经一脸似笑非笑的跟那大汉搭上话了。
“你可知你家小君是狐妖?”
“啊?原来是狐妖啊,我说我家青君怎么这么漂亮呢。”说完还傻傻憨憨的笑了两声。
白虎远远听到,脚步一顿,果然就见无双面色不善的握紧了旁边的围栏柱子。
“你不怕吗?”
“她都不怕我为什么要怕?我打小时候见她就是这个样子了,和他们家两位公子住在一起,这么些年一点没变。我长大后就死缠着她,好不容易才娶到的。她也不嫌弃我穷,也不嫌弃我会变老,更不嫌弃我将来会将她一个人留下,我有什么好怕的?”
无双听了也不说话,转身就走,留那大汉看着她的背影一脸莫名其妙,心说:果然还是我家青君好。
无双路过白虎之时目不斜视,径直就回到了原处坐下。白虎无奈又转身回去陪她坐下。
稍晚些,狐妖送来热水之时,自重新回到屋中就一直沉默着的无双突然开口问她:“他早晚会死,为何还要选他。”
狐妖笑笑,似乎并不意外,似乎这问题她早有定论。
“不过散尽一生修为,陪他共赴黄泉路罢了。”
“何以至此?”
狐妖笑着不说话,面上竟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无双看着却像是更为生气了:“轮回一世不过百年,何不等他?”
“因果轮回之责除了冥司无人能掌控,便就是冥司也是不得随意插手早就定好的命数结局。我只知他会死,却不知他下一世会如何。若是他下一世仍旧能和我在一处便罢了,若是不能,即便他安好和乐我也是会心生怨念的,我不想这样。”
“那你费尽心力的修炼成妖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散尽修为陪他一道死吗?”
“起初也犹豫过,但是后来发现,他值得。或许我修炼千年修的便是与他相处一世的缘呢。”
“你就没想过为他续命吗?”
狐妖遥遥头说:“那些法子太阴损,肯定会害到他的。”
无双闻言,拂袖而去。
白虎冷着脸追了出去,回到狐妖给他们安排的屋子里时就见无双已经躺在了铺着干草的床上。
“你怎么了?”
“其实晒足了太阳的干草比什么绸缎被子都暖和。”
“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这是我公父说的。”
“他不是人类的皇帝吗?也睡过草床?”白虎坐到一边仍旧看着无双。
“嗯。我公父年轻的时候也是到处奔波过的,那会儿世道比现在还乱呢。”
“那你为什么生气?”
“我公父也有一个希望生死与共的人,但他只能将她放在宫里,不远不近,和其他姬妾没什么区别。”
“若真是爱着,又怎么会委屈自己的心上人?”
无双忽地坐起,直直地看着白虎。
“出去!”
白虎不知无双为何突然发怒却也突生怒气,转身就走。他想:还是快些见到千瑶的好,这个人,即便和千瑶长得一样,但也实在无法将她与千瑶相提并论,快些见到千瑶就可以与她分道扬镳了。
无双看着他走得毫不犹豫,心中更是无名火起,气呼呼地侧身对墙躺下,转而又委屈了。这场闹剧究竟何时才能结束?一个人的一生究竟要吞下多少无奈才算足够?孟姜氏之殉明明已过去三百多年,为何活在当下的民间仍旧有这种枣庄无枣的传闻?为何公父结束割据征伐却仍旧落得骂声一片?难道现在的景况比这几百年来流离失所还要糟糕吗?公父每日批阅奏书重逾一石却只能是个暴君,何其可笑,这天下的烂摊子要治理岂是朝夕之间的事?世人只道他所做一切不过为了成就野心,哈,野心这种东西,乱世中但凡有点能耐的,谁没有?他为这天下放弃了多少又有谁知道?更何况,当真全是因为野心吗?秦王之子,不想成为天下之主的除了死就只能战战兢兢的活着。
无双仿佛又听到了儿时黑夜中的哭声,蓦然鼻头一酸落下泪来。过了一阵,又嘲笑自己:果然还是太过软弱啊,这样怎么可以呢?既然早就已经答应公父,待他百年之后暗中辅佐大哥,怎么能遇到这些事就觉得难以忍受呢?不能哭啊,不能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