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岁不与我,寸土寸灰》上

    楔子

    我被囚禁的时候，才一百多岁，还是只懵懂无知的小兔妖。人间匆匆几十年，我容貌未改，他却已年暮。

    他说:“怀怀，芙儿去了，不再需要你的精血续命了，我终于解脱了。”

    我茫然的看着这个迟暮老者，问:“你是谁？”

    （一）

    我在这同心苑已不知待了多少年，繁花开落，春复秋来，早已忘记一切。

    这个鬓发苍苍的老者满面泪痕望着我，颤抖着枯老的双手一张一张撕去周围的缚妖符。我扶着他坐在玉渊潭边的老槐树下，一只酒杯，一盘残局，往事愈千年……

    我是一只兔妖，遇见他的时候刚修成人形，还不习惯以人的形态生活，于是从富家子弟身上偷来玉佩，买了许多稀奇古怪的人类食物，哼哧哼哧的搬到了城郊的避幽谷。

    这深山老林葳蕤幽暗，树木长势遮天蔽日，有许多山精妖怪在此修炼，我不敢大意。寻了许久才找到满意的住所，是一颗巨大粗壮的槐树，槐树上层层叠叠的开满了花，如酝酿着甘甜晨露的酒杯一串串的缀满了枝桠，但在我看来更像是令人馋涎欲滴的水晶葡萄。

    我舔了舔嘴巴，迫不及待的在槐树下打洞，以后这就是我的家了！

    洞里空间不大，食物放不下，我便一股脑全扔到了槐树上，又摘了许多晶莹的槐花回洞里铺着，清香扑鼻，甜甜入梦。

    这一睡不知多久，只听一声重物落地。‘轰’，把我的洞口砸塌了。

    我‘蹭’的窜起，兔牙磨得霍霍，暗骂是哪个混蛋不知好歹居然敢来本妖处撒野！

    我刨开洞口正欲探头，一张大网从天而降，我‘腾’的窜回洞里，却被一只有力的手拽住了后腿，踢腾不掉，狠狠回咬一口。

    “嘶……兔子逼急了还真咬人啊！”来人带着三分惊疑七分打趣的将我拽出了洞，被他倒拎着，一人一兔大眼瞪小眼。

    少年眉目俊朗，唇角微扬，勾人的桃花眼总带着三分挑逗，若笑非笑。

    “这兔子真丑，我都不忍下口了。”他撇了撇嘴，看着我一身灰不溜秋的皮毛，突然张大嘴巴‘啊唔’，作势要吃掉我，吓得我瑟瑟发抖。

    他捧腹大笑：“这兔子真有趣，把你洗干净了烤着吃。”

    我兔眼圆瞪，又踢又咬。来到河边，我只觉自己好似划过一道抛物线，还没来得及惊诧，‘噗通’一声，落了水。

    他在岸边拽着一根红绳，手舞足蹈的兴奋模样:“小兔子，快游快游啊，你游给我看我今晚就不吃你。”

    “……”

    （二）

    那一刻，我的内心是崩溃的。

    只恨此刻我不敢化出人形，害怕吓死他，遭受天谴。

    砸塌我洞口的，是槐树上那堆腐烂了的食物，少年捂着口鼻嫌恶的挑练许久，总算找到几块干巴巴的馒头，还有一小布袋的米。熟练的架起火堆烤馒头，又掏出一个小瓷碗，放了点米，摘了几朵槐花，混在一起煮粥。

    我蜷缩在几米开外，眼睛滴溜溜瞅着他，偷偷使劲儿啃咬红绳。

    夜色幽暗，四下静谧。

    他爬到附近一棵高壮桑木上睡觉，鼾声渐起，我暗自着急，这细细红绳也不知是什么做的，根本咬不断。

    情急之下，我只得化出人身，笨手笨脚的解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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