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 矛盾

    鸭志田大概从未想过，自己还有在学校被人兜头一个麻袋罩下来，紧接着就是一顿胖揍的时候。

    在日本这个十分重視长幼有序的国家里，老师天然就比学生高了不止一级，站在了道德的高地。学弟学妹遭受学长学姐欺凌尚且不敢言说，更何况是面对来自于老师的欺辱。学校里的绝大多数学生毫无特长又庸庸碌碌，好似一群懒惰成性的奴隶，非要人用浸透了盐水的鞭子狠狠抽在他们背上，抽得他们皮开肉绽伤可见骨，才肯动一动，勤勤恳恳地干起应做的活计来。这些人唯唯诺诺又软弱可欺，放到社会中也决计对国家和社会做不出什么贡献，天天嚷嚷着民主与平等却一无所成，白白浪费社会资源不说，单是走在路上就足以碍人的眼。

    而他，就是支配下贱奴隶的国王，是引导他们发现自己真正价值的神明。他是严苛的、毫不容情的，此乃遵循世界法理之必然，对于天生的贱骨头来说，这点小小的苛责岂不是等同从天而降的甘露与光明，他们应当且必须感恩戴德地亲吻地面接收恩赐，因为这使他们不必堕落为地底的贝尔芬格（Belphegor），成为世界基柱上成群结对的腐朽蛀虫。少数人或坠入傲慢或陷于暴怒，此者逃于他所统治的理想之国，必定承担更为悲惨的后果。

    而现在被恶魔所蛊惑的渣滓竟对他伸出了爪牙。

    云雀铭子的计划既不精密也不严谨，对付区区一个鸭志田也不需要多么详尽的计划，毕竟她的目的也就是揍他一顿，让他吃吃苦头罢了，至于令他自白罪行、颜面扫地，那是非怪盗团不能完成的伟业。这种人若是放着不管，期待他以自省，再给八辈子他也绝无洗心革面的可能。

    云雀铭子也无需对鸭志田造成什么实质性伤害，更不用打到他伤筋动骨卧病在床，这于事情毫无裨益，反而可能错过主角被开除的时间。

    综上所述，云雀铭子只是要下黑手，专门挑打起来很痛但从外面根本看不出来的地方就行了。

    她从家里顺了个不知道装什么东西的麻袋、擦桌子的毛巾、一双橡胶手套，连同金属线一并折叠放入手提袋，并在上面简单摆上几部DVD——这是她昨日在池袋音像店借的，以及一件外衫作为遮掩。本来么，也没人敢探究云雀铭子的包里到底是什么东西。

    早晨她到学校，没有先进教室，而是绕着学校大楼外围缓缓走了一圈，观察从哪里入侵学校风险最低。课间时她也借去洗手间的时机，将走廊的摄像位置暗自记下，以便到时避开。

    关于放学后鸭志田的位置，众所周知，他经常在自己办公室对个别部员进行“单独教导”，或是在训练场地折磨训练的部员。

    云雀铭子准备停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她如往常一样待到放学走出校门，却没有回家，而是等到人走的差不多的时候，攀上围墙侵入校园，借着草木与墙壁的掩映，从厕所未关闭的窗口处翻入，摸到鸭志田办公室门口。

    门内隐有人声，应是鸭志田在打骂学生。云雀铭子卷紧了手上的金属线，面上泛起一抹冷笑，笑里淬满了寒芒。

    呵呵呵，让你嚣张，可你也嚣张不了多久了。先把你揍一顿，我看你还能这么猖狂么。

    云雀铭子猫了很久，屋内的动静终于平复下去，有脚步声响起，她敏捷地向上一跃撑在走廊上方，放轻呼吸等那个捂着伤口、满脸疲惫只顾看地面的男生走过拐角消失在视线尽头。

    云雀铭子下来叩响了门再次跳上去。鸭志田骂骂咧咧地开门：“谁啊？！哪个不长眼的，不知道老师我现在忙着工作吗？你们这些废物真是一会儿没有我就不行啊。”

    他打开门，走廊上空无一人。

    “干什么呢你们！还胆敢愚弄老师了？！”鸭志田气哼哼地走到走廊上，他非得给这群捣蛋鬼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不行。

    云雀铭子等的就是这一刻，她像猫一样灵巧地跳下来，轻轻落在地面，悄无声息。她一手劈晕了鸭志田，拖进办公室，用毛巾堵住他的嘴，随后三两下用麻袋罩住他的上半身，用金属线捆住了麻袋口。

    “哼。”做完这一切的云雀铭子拍拍手，隔着麻袋踢了下对方的肚子，她可费劲找了一晚上资料，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研究了一番怎么打人又狠又疼又找不着痕迹，严肃得都快赶上高考冲刺那阵了。

    鸭志田醒了，发现自己的境遇后大惊失色，满心慌张，想要破口大骂又想呼救，可他又苦于被塞住了口，除了语不成调的呜呜声之外竟说不出一句话。那个不知道要干嘛的歹徒也一言不发，只变着法地揍他，被打过的地方像被无数针刺着，火烧火燎地疼，内部胃液翻涌不得消停。

    云雀铭子下手刁钻而迅速，她上去对着鸭志田就是一顿胖揍，拳拳入肉，揍到对方疼得满地打滚就停了手。她面无表情再次将人打蒙，检查鸭志田身上没有留下明显伤痕后，就把他扔在地上，收拾东西原路返回，到池袋还上DVD，最后踩在吃饭点回到了家里。

    “没想到我真的做了呢……”尘埃落定，气血上涌后全凭一股意气做事的云雀铭子仰躺在床上摊平，微不可见地叹了口气。她如同一个被海浪裹挟着带到远方的漂流者，不知终点不问路途，等到波浪将她甩在岛上，四野万籁俱寂，她才于这平静之中逐渐恢复神智与思考能力，回忆漂流之中的颠簸起伏、波涛汹涌。理智逐渐回笼，沸腾的血液一点一滴凉了下去，云雀铭子回想起鸭志田毫无反抗之力被打得嗷嗷直叫的场景，除了根深蒂固的对鸭志田的厌恶，竟也找不到半分惩恶扬善的快意，更多的是感情宣泄后无处凭依的空茫与沉寂。

    她竟然也可以对人的包含苦痛的哀嚎恍若未闻、无动于衷了，冷漠得像个按照程序设定执行任务的人偶。

    一股冰冷的洪流忽然从心底涌了上来。

    朦胧之间，好像有个声音在冷冷地追问她，一遍又一遍地响起，如跗骨之蛆。

    它问：这和鸭志田又有什么分别。

    云雀铭子噌的就从床上滚了下来，她一时陷入了迷茫。

    鸭志田是错误的，是恶的。

    那我是正确的吗？

    我是善吗？

    他应该受到惩罚，我没做错。

    他做的恶事罄竹难书。

    那我就该套他麻袋揍他吗。

    ……

    ——我、我不知道。

    人的情感与思维该是世界上所有动物之中最为复杂的了。有时干脆利落快刀斩乱麻，有时缠绵不绝抽刀断水水更流，有时下定决心乘风破浪一往无前，有时满怀踌躇举棋不定，有时言行一致坦白真诚，有时表里难一口蜜腹剑。时而快意，时而犹豫，时而矛盾，时而迷茫。

    而云雀铭子目前恰逢茫然无措之时。

    她下意识觉得应找个明白人诉说一二，请人指点迷津。

    可她又能跟谁说呢。

    云雀铭子在屋子里没头苍蝇似的转了一圈又一圈，最终坐到了电脑前。现实中她无处倾诉，倒不如吧问题寄托给对她一无所知的陌生人。

    想必他们旁观者清，定能更加客观公正的角度看待这件事情吧。

    于是她在一处聊天板块随便取了个ID发表了一个新话题。

    【树洞】有个人干了很多坏事，我对他实在忍无可忍，找个人把他揍了一顿。

    1L中二之神

    有个人渣，仗着自己身份高对下面的人非打即骂，利用权责之便不知道害了多少人，上次还QJ了一个还在上中学的女生，把人差点逼死。

    我实在对他忍无可忍了，这么多年法律制裁不了他，警察都是吃干饭的，高层都是一丘之貉，尽包庇他。

    有一天我终于忍不住了，找人把他打了一顿给那些被他迫害的人出气。可是打完以后，冷静下来又觉得自己好像不对……

    当时我控制力道了，没打伤他，恐怕连个伤痕都没有……他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可打人又好像是不对的。

    楼主现在不知道怎么办，想问下大家的意见。

    拜托啦。

    2L匿名用户

    哇这个ID真中二

    楼主干的好啊！！！

    这种危害社会的渣滓应该直接打死呀w

    你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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