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当我得知这是下课铃声的时候,不禁暗道:这学校的校长真没品位,下课铃居然弄了个闹钟声,你就是截取一段“我真的还想再活五百年”来当下课铃也好啊!
下课后,我撑着脑袋欣赏教室里面这些熙熙攘攘的少年少女们;人们在观赏老虎寻找乐子,而老虎同样也在观赏人们排解寂寞,到底谁才是乐趣,谁又能真的说清楚呢?
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无忧与活力,也许他们每个人都自以为是英雄,每个人都充满了对未来与社会的向往,并认为自己是赢家。
也许这种少年不知愁滋味的感觉,就叫作青春…吧?
可谁又能知道,未来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一如当年的我,在七大姑八大姨以及左邻右舍等一系列人的眼中,等于是一只脚踏进了国家队的大门,然而真正决定命运的,却是另一只还没有踏进去的脚。
命运总是那样飘渺却又如此真实,它有一半握在你的手里,而另一半握在贼老天的手里;你的努力越超长,你手里握着的那一半命运就越庞大,你收获的就越丰硕;在彻底绝望的时候,别忘了自己手里还紧握着一半的命运;在得意忘形的时候,别忘了贼老天手里还紧攥着另一半的命运。
贼老天最看不得别人在他面前得意。
我仰头望着天花板,目光没有焦距的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学霸妹子一边拿着张洁白的纸巾擦手、一边看着我:“你怎么了?”
我不加思索的脱口而出:“你说…我们这四十多个人的未来,会是什么样子的?”
她坐在座位上沉默不语,我也是。
我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我发现自从受伤在家休养了一年之后,我的感概明显比以前多了不少,以前我是从来不会思考这些问题的,一心只顾着向前冲,仿佛不会停下来。
也许这也是伤后留下来的遗症…吧?
沉默了半晌,她突然很是认真的看着我:“是我们自己该有的样子!就像你…与三年之前也没多大变化嘛,还是那副老气横秋的模样。”
听到“是我们自己该有的模样”的时候,我笑了;而她则是坐在我的旁边,手舞足蹈的讲着一些什么。
我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她这后半句话有问题;于是扭头看着她,皱眉问:“我?与三年之前没多大变化?老气横秋?”
我一度怀疑她口中所说的那个“你”,到底是不是我;因为我也不记得…三年之前的自己是什么样子了。
许多年之后再回想起这件事情来,我总是会不自觉的傻笑;这个世界上总有那么一些人会比你自己更清楚的记得你,这很幸福。
她趴在桌子上扭头看我:“是呀!你脑子里总是想些让周围人搞不懂的事情,以前就这副德行!”
我反驳道:“没有啊!我只是幻想一下未来而已。”
她坐直身体,盯视着我的眼睛:“你没看过一则小故事嘛…”
我问:“什么小故事?”
她说:“有一个弟子问自己的师父:师父您能谈谈人类的奇怪之处吗?师父答道:他们急于成长,然后又哀叹失去的青春;他们以健康换取金钱,不久后又想用金钱买来健康;他们对未来焦虑不已,却又无视当下的幸福;因此,他们既不活在当下,也不活在未来;他们活着仿佛不会死亡,临死前又仿佛从没活过。”
这则小故事…我在无意之中看到过,但看过之后也就过了,从未认真思考其中所蕴含的道理;如今经学霸妹子这么一说,我不禁沉思起来。
虽然我不曾哀叹失去的青春,但确实急于成长;虽然我不曾想过用健康去换取金钱,但我的的确确失去了健康,最后也是用金钱买回的健康,可惜已经是残次品了;虽然我对未来没有焦虑感,但多多少少有些茫然;至于当下的幸福…嗯,很幸福。
思绪回归,我冲着她竖了竖大拇指:“学霸就是学霸!”
她没好气的撇了我一眼。
“话说…你认识我?”
我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疑问。
她微微鼓着腮帮子,把脸颊两侧的酒窝都给鼓没了;半晌之后,没好气的冲着我喊道:“认识,怎么不认识呀?您老忘记当年在中心小学的厕所旁边…的单杠旁边认下的企鹅妹了?”
听她说完这句话,我的第一反应是:皇上!难道您忘记当年大明湖畔的容嬷嬷…呃,夏雨荷了吗?
难道曾经的我还欠下过什么桃花债?不应该啊!我不是一个风流…不对,小学我才多大年纪啊?怎么可能风流得了?即便吃了好多年喷农药、打激素的食物,也不可能那么早熟吧?
“企鹅妹…企鹅妹…”
我在心中反复念叨着这个词。
终于,一个矮矮的、胖墩墩的女孩儿,在我脑海之中缓缓浮现而出;我将这个女孩与如今坐在我旁边儿的学霸妹子一对比,不禁微愣。
虽然改变了许多,但是大体轮廓没变,尤其是脸颊两侧的那一对儿酒窝。
见我愣头愣脑的看着她,学霸妹子没好气的说:“想起来了?”
我挠了挠脑袋,尴尬的笑道:“嗯,想起来了!没想到我还认下过你这个妹子。”
学霸妹子瞥了我一眼:“您老没想到的事情还多着呢!岂只我一个呀!”
后来我才逐渐回想起来,我曾经惹下的债还真不少!
当然,并不是桃花债。
接下来是语文课,老师是一位五十多岁左右的半大老太太,名字叫李洁。
李洁老师的头发整齐梳理在脑后,用一个黑色的小网兜裹成髻;她不禁让我想起了古典四大名著“红楼梦”中的刘姥姥,只是她的眼神可比刘姥姥要犀利太多了。
结束一上午的课程,我被海艳老师叫到了办公室,她给了我一张单子,上面写的是教材费、学费、班费…等一系列费。
在我攥着单子即将要推门而出之际,她喊道:“魏操!”
我扭头问:“老师还有事儿?”
她习惯性的推了推鼻子上架着的眼镜,然后微笑着说:“这里的学习生活可能不比你在体育学院时那么…那么有趣,但这里也有属于这里的快乐!老师希望你在接下来的一年多时间里,能够好好享受这里的快乐!好好学习、好好交朋友,这两样儿东西都是未来你立足社会的根本。”
虽然不知道她那“体育学院有趣”的结论是从何处得来的,但我还是微笑着答道:“嗯。”
许多年之后,当我已经记不清楚在体育学院的那三年时光却还能够完完整整回想起在育才中学这短短不到两年的光景时,不禁感叹它的珍贵。
人越长大、越努力就越要记住,那每一次发自内心深处的笑声和能让你这样笑的人或事,因为这样的瞬间会逐渐变得越来越少,直到有一天成为你生命之中用钱也买不来的奢侈品。
放学回到家的时候,老爸坐在客厅看电视,老妈在厨房做饭,老姐在哄着小外甥玩儿;看到我回来了,这仨人齐刷刷的跑过来,在我对面的沙发上坐好,状若三堂会审。
酝酿了半晌气氛,老爸先开口问:“儿子,第一天上学…感觉怎么样啊?”
我无语,心想:你儿子我是读过小学的好吧!还一连读了五年,怎么就成了第一天上学呢?
我说:“老师好、同学好、班级好…总之都挺好的,全班总共47个人;班主任说我要补交费用,各种费。”
老妈紧接着说:“哦,那就好!那就好!咱们用不用给你班主任老师送点儿礼啊?毕竟你是半路才进的班级…”
我无奈的说:“妈呀,真心不用!就你儿子我这社交水平…除了外星人谈弄不了之外,有谁是我拿不下的?还用整送礼那一套儿?”
老妈笑说:“妈这不是寻思礼多人不怪,有礼好办事嘛!”
就在这时,我老姐往点子上问了:“你们班主任老师是教什么的啊?男的女的?多大岁数?”
我一边拿起水杯猛灌、一边随口答道:“教英语的,女的,多大岁数不详。”
我老姐皱了皱眉,心里不知道又在想些什么了。
不一会儿,她说:“班主任老师是教英语的…那这个班级肯定往英语上偏科;你刚从体育学院回来上课,应该先从语文、数学这两门基础学科抓起,英语怎么能行呢?”
随即,她转头看着老爸:“爸,你不是认识育才中学的校长嘛?你找校长说说…给我弟重新调个班级,教英语的可不行;我听说育才中学有个叫吴志胜的老师,数学教的非常不错,好像也在带初二的班,要不给我弟调到他们班去吧。”
老爸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嗯,教英语的好像真不行,不适合。”
看着这俩人一唱一搭的谈论着我的事情,我不禁无奈的说:“我的亲爸亲姐啊!我们班主任老师人挺好的,我也不想重新调班级,你们俩就别瞎操心了行不…行?”
我老姐沉默了一会儿,说:“那行吧!你也不小了,自己看着办。”
我长舒了一口气。
我知道老爸和老姐是想要给我最适合的,可什么样的才算是最适合的呢?
他们认知中的“最适合”对于我来说,却并没有那么重要;我以一个不属于这里之人的身份突然闯进这里,就像外星人突然降临到地球上一样。
对于这样的我来说,一切都是陌生的;即便是花费不到一天时间培养起来的熟悉感,也是温暖和欣喜的。
我已不想再辗转、再适应、再去熟悉新的陌生。
我只是想要呆在一个地方,一个不让我感到孤独的地方…而已;这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就是最适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