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5章 幽林群仙会

虽然除了修得真身外，平生却是一事无成，唯有一件事足以畅怀，那就是……”众仙齐声抢道：“酿酒！”绿竹翁更是飘然，说道：“赏心乐事，莫过于此，诸位赏脸，今日不醉不归！”

    众仙称喜，一番客套后，将各自杯中的风露酒一饮而尽。

    酒水入喉，儒子但觉清凉中带着一股如刀般的凛冽，不失诚心修道求法的仙家本色。修仙路上，满是艰难险阻却一往无前，不畏风霜，其中滋味，正如清凉中带凛冽。这酒与鲁酿所酿的相比较，自然又是另一番风味。

    幽兰君道：“绿竹上仙的酒真可谓旷世奇酒，此间能与之媲美的唯有儒上仙自创的仙曲，两者真可谓酒曲双绝！”

    凌云子附和道：“不错！今日佳宾满座，一睹尊颜，快慰平生，大饱眼福；又蒙竹翁上仙厚意盛情，赐以美酒大饱口福；但似乎美中不足，何不以曲助兴，大饱耳福？”

    儒子笑道：“儒子耽于音律，这‘上仙’二字，实在是愧不敢当。”

    幽兰君道：“儒子年少有为，放眼整个桃源，儒道两门后生小子无人能及，以你今时今日的修为，‘上仙’二字，当之无愧。只可惜咱们都是些奇形怪状、道行低微的怪物，无福缘与儒子兄弟共参真谛、齐悟妙道。”

    儒子闻言，叫道：“好一句‘儒子兄弟’，若蒙不弃，儒子便与众仙家结拜为兄弟，如何？”此言一出，非但众仙一愣，儒子亦是一愣，随即好生后悔，儒门最重人伦，贵贱亲疏有别，尊卑长幼有序。正所谓“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意谓做君子要有君子的模样，做臣子的要有臣子的模样，父与子亦尽皆然。

    儒子贵为儒门中诸子中人，根正苗红，而在场的这些所谓“上仙”，充其量只不过是得道成形的青竹大树、野花杂草而已，若与之结义，实在是有违儒门道义。

    但随即又想：“众仙既已得道成形，便是人。仁者爱人，推己及人，更何况‘小玉’也只是一柄剑，同样是我挚友。而他们是我乐道上的知音，我与之结义，亦无不可。”

    想通这一节，见众怪仍是停留在惊愕之中，当即说道：“儒子与众道友结为兄弟姐妹，难道你们不喜欢吗？”

    众仙大有受宠若惊，求之不得之感，见儒子说得如此斩钉截铁又无不欢喜雀跃。

    儒子当即取过绿竹翁的长竹筒，向众人的短竹筒斟满了酒。这竹筒虽长细，却似乎有着永远也斟不完的酒。然后，儒子跪拜在地，说道：“儒子以酒为誓，与诸位仙家结义！天地为证，日月为鉴！”他平素谨守礼法，亦步亦趋，此时的举动竟然是换了一个人似的，似乎只有在众仙前的儒子才是真实的儒子。

    众仙大喜，与之一同结拜，然后报了年龄，以便称兄道弟。凌云子古松长了千年，被尊为兄；而荷花姑只有数年，是为小妹子。儒子二十多岁，既是兄长，又是小弟。

    结拜既定，凌云子说道：“请儒老弟奏乐，以助雅兴！”儒子也不推却，当即搬过长琴，凝神守一，意气归元，以心念驱动着长琴，正是新近自创的《在水伊人》。

    一曲既罢，众仙仿似看到梦中伊人正款款而来，不由得津津乐道，啧啧称奇。

    绿竹翁道：“儒上仙才大如海，所谱的曲子，与先贤相比，恐有过之而无不及。纵然《乐经》复出，亦未必及得上儒子兄弟所作，哈哈……《乐经》失传有何憾？非老朽发空论、夸海口，老朽以为只消有儒上仙在，就算天下的曲谱尽皆散迭，不足为憾！可喜可贺，大伙同敬儒上仙一杯！”

    儒子甚是得意，心中飘飘然，若在平时，定会谦逊一番，说些“独学无友”“孤陋寡闻”“才疏学浅”之类的套话。但不知为何，此时与众仙相对却是率性随意、不拘形迹，说道：“儒子就不故作谦虚啦！竹翁大仙酿酒之能神乎其技，令人大饱口福，我要敬你一杯！”又是喝了一大筒。

    绿竹翁又道：“儒子兄弟眼下灵力精进，由半仙进身上仙，依我老朽看来并非曲艺羁绊，妨碍修真。恰恰相反，如果儒子兄弟不去压制自己的本性，而是将修真之道与曲艺融为一体，相互启发，两道必有大成。”

    依照儒门教诲，艺业精诚全赖专心致志，心无旁骛，正如后世人所言：“业精于勤荒于嬉，行成于思毁于随。”儒子既是修仙求道之人，所有的心思和精力应当全部放在儒术之上，不可旁骛。但此时绿竹翁却是一反这种论调，自素来谨守礼法的儒子看来，无疑看到了一片全所未有的新境界，于混沌中劈出一片新的天地。

    以往常自暗责未能一心一意的念头，此时一扫而空。

    凌云子道：“曲艺仙道具修，非但曲艺非凡，若是自创玄术，恐怕亦是无人能及。修真之人，又何必执念于本门？理应法天然，集大成。”

    儒子素来与之为伍，常常以琴音向其倾诉心事，是以群仙得知儒子心中所想，此时一一说了出来。

    幽兰君道：“儒上仙非但精通音律，自创下足以传世的不朽之作，一理通百理顺。由此推之，若是自创玄术，所窥的境界亦非前人所能达到。”

    儒子一听，手中的竹筒杯子掉了下来，玄术道法，何等奥妙艰深，非盖世奇才，不足以创下一招半式，后世依法而修仙求道尚且艰难无比，遑论自创？

    绿竹翁又道：“儒子老弟，听说你灵力大增，就是因为逆用儒门心法之故。若你不曾逆用儒门心法，又岂能知道逆用后灵力不减反增？若是灵力不增，又何以能以意念驱动琴弦？若是无法以意念驱动琴弦，那儒子老弟这一手神技岂不是就此埋没？你在传授后辈诸子仙剑诀时，常自忧心一成不变的剑式，可有此事？”

    儒子回想起悌子险中求胜之法，禁不住心往神驰，蠢蠢欲动，于是又将当日的情形说了出来；但始终觉得儒术才是正道，又道：“这些儿戏般的法式固然精妙，但终非君子正道。儒门之术，本就博大精深，我灵窍未开，一时驽钝，未能领会到其中的纯厚精粹而已。

    “儒门的刚正端庄，正人君子，谦退隐忍才是根本；而那些投机取巧，异想天开是末。我如今舍本而逐末，非但自己误入歧途，还极大的侮辱本门。先贤泉下若是有知，岂不是气得七窍生烟，痛骂子孙不肖？因此这些乱七八糟的法门只能私下自练，用来当做谈资说笑，解解闷即可。”

    绿竹翁摇头晃脑道：“不然！不然！大大的不然！正所谓兵不厌诈，人间的智道亦是诡道，别出心裁的制敌致胜无可厚非！”于是又将先前与儒子切磋交锋时那些虚虚实实，变幻莫测的情境与儒子一一剖析，然后又道：“请恕老朽直言，儒老弟自断一臂后，临敌交锋，仍是一成不变的再用这儒门招式，对付我这等道行尚浅，一介庸手，自是绰绰有余；若是遇上顶尖高手呢？岂不是要吃大亏？”

    儒子正自酩酊大醉，心想：“绿竹翁之言不错，我已断了一臂，先前以独臂力抗绿竹翁很是吃力，无论如何是不配再用儒门端庄正大的儒术了！”正自愣愣入神，回想起绿竹翁那些似是而非，虚虚实实，真假难辨的招式，手脚竟忍不住比划，沉浸当中。

    他一时兴奋，与众仙豪饮三日三夜后仍是连连呼酒，乘着酒酣，不住的把玩玄术，竟是不知日月在天，山河在地。

    忽听得有人道：“都是你们这些妖精鬼魅迷惑人心，把好端端的一个儒子引入魔道。今日不教训你们一番，难消我心头之恨！”正是慕容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