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142徐楠楠说她的桑叶不够了，忍痛分给了我半盒子的蚕宝宝要求我善待它们。

    可是我也没得桑叶啊，我的零花钱都不够我买果果儿吃。

    遭孽的蚕宝宝们只能吃点儿我妈从菜场捡回来地莴笋叶子，一条条从白胖圆润饿成了面黄肌瘦。

    143不是说蝴蝶是蚕变得蛮，我养了恁久的蚕宝宝为啥子变成了一堆丑不拉几地大花蛾子唻？

    144蚕宝宝是不是只有吃桑叶才能变成蝴蝶？

    你们咋恁挑剔唻，能有莴笋叶子都不错了。

    145我是共产主义的接班人，鲜艳的红领巾飘扬在前胸，以后我要爱祖国，爱人民，顽强学习，不怕困难，立志把敌人消灭干净。

    146我排着队等待上台接受高年级大哥哥给我系红领巾儿这一光荣时刻的时候，看见了宋泽阳那个二球，他脖子里头围着个红艳艳的红领巾儿，装模作样地举起手握拳，高喊着“时刻为共产主义事业而奋斗！”

    哈哈哈，这个憨娃子，三年级才被选为接班人。

    147我妈教了我好多遍，可是我还是不会系红领巾儿。

    真地不是我笨，是系那个玩意儿真的是个好麻烦的事儿哦。

    于是我把红领巾儿系了个死结，每条早上往脖子里一套就搞定了。

    我好叽咕，比那个格叽格叽的小光头还叽咕。

    148林老师说红领巾儿是国旗的一角儿，那为啥子国旗还是个长方形唻？

    149常老师还跟我们说红领巾儿是解放军叔叔的鲜血染红的。

    对不起解放军叔叔，我把红领巾儿搞丢了。

    150我妈说我说好听点儿是大大咧咧，说难听点儿就是缺心眼儿。

    她说我天天儿忘这个忘那个，不是钥匙找不到了，就是出门忘记关门；不是就是笔不知道扔哪儿了，就是拿出用就不记得拿回来。

    她还说说我早晚有一天要把自己丢了。

    还说好听点儿，你这明明就是说的好难听蛮。

    151我爷没得事儿喜欢在路边儿瞎转悠，经常能捡别的娃子掉的红领巾儿，但是他捡的速度跟不上我丢的速度。

    152我的英雄换成了放牛的王二小。

    153我妈啥都好，就是每次我做错了事她能唧唧歪歪说个不停，搞得像她都没有做错事过样地，而且经常有亲戚外人在她也说，都不能给我留点脸蛮？

    每次这个时候我都会多生气地跟她顶嘴。

    154屋子里头没得酱油了，我爸让我去商店拎一瓶儿回来，我急着想看电视，拿着钱飞奔而去，拎着酱油飞奔而回，跑得跟个兔子样地。

    走到屋门口的时候，我听到爸妈正在说话，就下意识地放慢了脚步。

    我听到我妈说：“我觉得她好虚伪。”

    虚伪……我晓得这个词儿不是个啥好意思的词儿。

    我又听到我爸叹了口气：“你也莫天天儿在外面的时候说她，娃子脸薄，肯定不舒服。”

    我一下子啥子都明白了，他们在说我。

    妈妈，你竟然说我虚伪，我好难过，我再不想理你了。

    155宋泽阳爱上了打球和投球，他天天儿都抱着他的小皮球摆着自认为很潇洒的姿势对着院子里的那个垃圾桶扑通扑通，把垃圾砸得四处飞扬。

    然后他妈就会拎着扫帚追着他满院子的跑。

    156冷酸灵的牙膏是不是能吃啊？

    电视上播的广告不就说：冷热酸甜，想吃就吃蛮。

    我估计，放冰箱里冻一哈儿，搁锅里煮一煮，放点儿盐，加点儿醋，味道会更好。

    157几乎屋子里头所有的东西都曾与我有过亲密的肢体接触。

    脚趾头踢过床，菠萝盖儿磕过凳子，脑壳儿撞过电视机，门挤过手爪爪儿，连腰也被桌子角儿顶过。

    我身上经常是这片青还没消，又出一片紫。

    我爸说，我估计只能在天花板儿上走比较安全。

    158我妈说宋泽阳长了一双丹凤眼儿。

    单缝眼儿。

    怪不得他每次一笑就没得眼睛了

    159没有被选上小队长已经够让我伤心了，林老师还让我坐在冯程军的左边儿。我脑壳子撇一撇就能瞟到他袖子上的红杠杠儿，我更加伤心了。

    160我妈下岗了，她听说有几个同事去新疆摘棉花以后蠢蠢欲动。

    新疆，好远的地方哦，妈妈你不要去嘛！

    我抱着我妈死死地不撒手也阻止不了她远行的决心。

    我爸说：“你要是去那儿了，估计不到一个月就有人通知我去领你骨灰盒了。”

    ……

    我妈那颗远行的心安分了，她说她不能让我爸给我找个小妈虐待我。

    161我妈决定跟同样下岗了的宋泽阳她妈合伙出去卖毛线。

    卖没卖出去，赚没赚到钱我不晓得，我只晓得后来的几年我和宋泽阳有穿不完毛衣和毛裤儿。

    会打毛衣的妈妈是个宝。

    162吕士琦从来不背乘法口诀，每次都偷看他文具盒儿上印的乘法口诀表，他还洋洋得意地跟我们炫耀。

    于是我们班忽地哗啦啦多了好多跟他一模一样的文具盒儿。

    163林老师说以后考试，大家的文具盒儿都要合着，哪个没合，就把他的收了。

    164我跟佳佳在楼下吹泡泡儿，把吸管儿蘸蘸肥皂水刚放嘴里，就听到楼顶儿上有人喊我名字，我一抬头，泡泡水喝下去了。

    宋泽阳，你个王八蛋，你们家楼房高了了不起啊，没得事儿跑恁球高爪子。

    165人家说完对不起，不要说没关系，因为后面跟的一定是放个屁，送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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