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更甚，棠月出下意识得握住了禹央的手，这双厚实有力的手此刻正颤抖不已。

    “老夫一生无愧天地无愧天子，今日虽遭罹难仍无怨无悔……”

    手起刀落间，声音戛然而止，豆大的泪珠再次砸在了棠月出手上，棠月出能感受到身旁的人全身都在颤抖，此时的棠月出不敢看禹央亦不忍看禹央，只能静静地握住他的手，希望手掌的温度能传递给他一丝温暖。

    禹央回屋后便躺在了床上，整整一天，不吃不喝，一声不吭，棠月出坐在桌前，整整一天，不言不语，缄默无声。

    “我没事，你去休息吧。”禹央终于开口。

    房中没有点灯，天窗上洒下的月光给漆黑的屋子添上了微微光芒，借着月光，棠月出看了看禹央的脸色，平静无波一如寻常。

    “你懂得的道理积累的经验应该都比我多，所以，我也不多说，只劝一句。”棠月出平静的看着禹央，“父母亲缘，夫妻姻缘，亲朋情缘，凡事都讲个‘缘’字，缘深缘浅自有定数，缘深是福，但福报终有了尽时，所以不必沾沾自喜，缘浅是殇，但离殇亦是新端始，所以不必耿耿于怀。”

    “你好好休息，这些天你恢复得很好，继续如次不消七日便可恢复如初。”说完后，棠月出便轻轻地起身离去。

    禹央侧躺在床上，看着那满身月华的背影心中慢慢平静下来，悲伤渐渐淡去，温暖渐渐洋溢。不知不觉两人已几度经历生死劫难，廆山初见时她便锋芒毕露，机智擅辩从容有度，恁是将军中好多男儿比了下去，边关大战时更看出她学识超群智谋过人，那一身果敢能当的气魄更是让她显出几分大将之风，而后，两人一同跳崖避难，想到这，禹央的眼色变得温柔起来，那一晚，月光就如琉璃般晶莹美好透人心魄，满身月华的女子就如月光般照进了他的心里，那一夜他并没睡着，而是呆呆地望了她一夜，他好怕自己一闭眼这个如月中仙灵的女子就会随着月光消失掉，也就是那一夜，心中有一份牵绊不知不觉的萌芽，生长。后来，两人匆匆分离又因缘相会，这时，他终于明确的意识到，那个时而迷糊冒失但关键时刻总是敏而多智的女子，那个时而狡黠冷漠但危急时刻总能挺身而出的女子，那个不计后果不顾安危不声不响陪伴自己的女子已将当初那份隐隐约约的牵绊根深蒂固的扎在了自己心中。

    禹央眼中的黯然渐渐退去，那如墨珠般的眸子再次明亮起来，他忽然觉得自己好幸运，好幸运，上天给了自己这样美好的牵绊，好幸运，能于浮生中遇到这样勇敢又善良的姑娘。

    棠月出一回房便躺在了床上，可躺了许久也没有半分睡意，窗外明月高悬榴花繁茂，棠月出望着窗外喃喃道，“以前倒没留意，帝都的榴花竟开得这样早。”说着便披了件衣袍走出门去。夜凉如水，青石板砖浸着凉意，穿廊而过的夜风让燥热的夏日安静了几分，天井中三株榴树并栽，榴花本如火，但在夜风中也温和了起来，夜晚的一切都沉浸在初夏的徐徐长风中。

    在夜深人静的环境下棠月出往往是想事情，但若在宁静适意的环境中往往是发呆，就如此刻，面前的石板都快被看穿了可她还是目不转瞬的盯着。

    榴花花繁似锦，花影摩挲着石板，常年踩踏使石板有了斑驳的冰裂纹，一片树叶落在石板上，晚风略过地面时它便随风轻动，一次又一次却总没有被风掀起来，棠月出看着心痒痒，正想伸手去把树叶扇起来，一直鞋却踩在了树叶上。

    这只鞋毫无征兆的出现在了视野当中，棠月出惊了一跳，当看到鞋的主人时真的惊到跳了起来。

    “禹央！”棠月出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人。

    “是我。”禹央淡定答到。

    “你怎么……”

    “透气。”棠月出话未讲完禹央已简洁明快的答到。

    一直担心禹央想不开，但观他现在的言语态度又觉得好像一切都正常。

    “你盯着这块地砖动也不动的看了很久，远看像在沉思，近看却目光呆滞，走神呢。”

    语带轻快的损人，往日的禹央又回来了。

    “是啊，走神，你呢？装鬼？”禹央悄无声息的过来把棠月出吓得不轻，不说两句棠月出心里过不去。

    “嗯，见有个愣头鬼坐在这儿便想着过来鬼话连篇一番也好解解暑气。”禹央毫不理会棠月出语中带刺，一脸认真道。

    “噗！”棠月出见禹央如此回答不禁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