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们满满当当挤在这里,一直盯着我们看。
这种感觉让我通体生寒,不禁抓紧了以轩的手,快走了几步。
就在这时,胡同儿一侧的一扇木门忽然“吱呀”一声打开,一串鞭炮被扔出来,“砰!”的一声在死寂胡同儿里炸响开来。
我俩被吓得不约而同一阵大叫,连连后退,等到鞭炮放完了,木门彻底打开,才看到几个身穿白色孝衣的壮汉走出来,手里拎着白色灯笼,挂在院子上方。看到我俩的时候,他们忽然恶狠狠冲我俩“呸”了一声。
之后这些人像看见了什么不好的东西一样,快速退回院子里,“砰!”一声重重关上了院门。
以轩莫名其妙看着我,问:“这怎么回事儿啊?大半夜放什么鞭炮?还用那种眼神看着咱?咱招他惹他了?!”
我赶紧拽了拽她:“算了,快点儿走吧,这儿让我害怕!”
很显然,这家里是有人过世了,正准备晚上出丧呢!但不知为何,这丧事出得安安静静,半点儿动静都没有,完全不像其他人家办丧事那么热闹。不仅如此,看到我俩之后居然还退回去了。我百思不得其解,但很显然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我拉着以轩一路几近小跑着回了家,推门而入的时候,看到一个陌生的男人坐在院子里。
在昏黄的灯光下,他的脸模糊不清,但当他抬头瞥向我的时候,毫无缘由的,我全身的寒毛再次倒竖了起来。
以轩心大的还想跟他打招呼,被我拦住了。我整个后背绷紧、弓起,如临大敌一般,紧紧抓着自己的行李箱,另一手在身后用力攥成了拳。
正在这时,我妈打开门出来,看到我之后愣了一下,淡淡点头:“回来了?这么晚......”
那个男人转头看我妈,问:“她就是瑶瑶?”
“嗯,你们好多年没见过了吧?”
他并不回答,反而指着我身旁的以轩,问:“她是谁?”
以轩不顾我的阻拦,大刺刺往正房里进去,头也不回说:“我是她姐们儿!”
这时我爸也出来了,看看我,看看那男人,说:“你表哥,念唐。”
我仍然全身紧绷,看了他一眼,转身快步走进正房。
正房里面亮着灯,弟弟张翰正在电视旁拿着手机玩儿游戏,看见我进屋,也不抬头,只淡淡喊了一声:“姐。”
我没理他,拉起以轩的手:“走错了,我房间在那边。”
以轩“哦”了一声,悄声问:“刚跟你爸妈打招呼,他们好像不太爱理我?是不是因为我没买东西?”
我摇摇头:“别理他们,他们就那样。”
从院子里经过的时候,念唐已经不在那边了,但我还是紧张的四下张望着,逃似的拉着以轩进了西房。
西边的房子很小,我离家以后这些年就没再住过人,于是渐渐成了半个杂物房。此时推门而入,一股子霉味扑鼻而来,床上、地上、书桌上,堆满了各种破烂儿,简直没有下脚的地方。
以轩一边摸索着开关、打开了灯,一边扇了扇面前的空气,说:“哎呀,总算是到家了!”
而后径自走到床前,很舒服的坐下去,伸了个懒腰。
不知怎的,那一瞬间我鼻子发酸,很想哭。
她是故意装作很舒服很随意的样子,我知道。
像我这样的人,从来没得到过家人什么好脸色,以至于小小年纪已经练就了察言观色的本事。谁什么意图、是喜欢还是厌恶、想说什么、想做什么,一个眼神、一个细微的动作,我就能知道。
以轩是不满意这里的,主要是不满意我爸妈的态度,但为了不让我难受,一向直来直去的她居然只字不提、反而刻意做出一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的样子。
这举动很微小,却让我觉得特别温暖。
我帮她把行李箱放好,四处找了找,没找到水壶一类的东西,只好把自己的半瓶饮料递给她:“条件艰苦了点儿,凑合两宿吧,办完事儿咱们就回去。”
她接过饮料喝了好大一口,然后抹抹嘴:“没事儿,咱不讲究,正好玩儿几天呢!”
说着话,我俩就开始把屋子里的杂物简单收整了一番,这期间我妈进来送了壶温水,还埋怨我到家太晚了、影响弟弟休息。正说着话,忽然听外面不远处传来一阵鞭炮响,紧接着,哭嚎声铺天盖地传了过来。
以轩好奇的扒着窗户往外看,其实外面是院子,什么都看不见。但她还是看得津津有味,问:“什么情况?出丧了?”
我扭头问我妈:“谁家办丧事?”
我妈含糊道:“不清楚。”
刚说完,院子门忽然被人拍得“砰砰”作响,我妈连忙去开门,门刚半开,一个十八..九岁的女孩儿大跨步挤了进来,进了院子便很大声喊道:“张翰!张翰!”
我妈回头指了指正房:“屋里呢!”
说完回身来到西房我这里,说:“不行你们就出去住,宾馆现在也不贵。家里太小,你表哥又来了,住着不太方便。”
以轩正要说话,被我拦住了,问我妈:“有什么不方便?我觉着挺方便的。这是我自己家,谁嫌不方便谁滚蛋!”
最后那句,我是刻意抬高声调、冲着东边房间喊着说出来的。
我知道念唐住那间房里。
说不定这会儿正在悄悄听着我们说话。
虽然他房间的窗帘全都厚厚拉上、一片漆黑,但我就是有这种感觉。
不知为什么,自打进院子看见念唐那一瞬间开始,我就全身不舒服,此时我妈一提他,我忽然就火往上冒,无法自控的爆发出来。
正房传来摔东西的声音,紧接着,我爸骂骂咧咧说了几句什么。
我知道他是在对我不满,每次他看我不顺眼,就会各种摔东西。
我妈叹了一声,没再说什么,转身出去了。
我重重把门摔上。
以轩在我身后,很是有些尴尬。
我冲她笑笑:“没事儿,我家的日常,住几天你就习惯了。......算了还是别住了,免得受刺激,先凑合一宿,明儿咱就住宾馆去。”
她没应声,但显然也是不想再在这儿多呆的。
我俩又规整了一会儿,忽然听见正房那里,我爸的喊声再次响起:
“......她是要作疯!当初就不该让她出去!打折腿也得老老实实!......邻里亲戚们闺女都嫁人了,咋个就她不结婚?放出去几年,野成什么样了?!......”
之后我妈的声音隐约传来:“囡啊,回家跟你妈说,彩礼的事儿咱们再想办法......”
“阿姨,您这说的就不对了,我都怀孕了,我妈跟我等得了,我家宝宝等不了,总不能让我大着肚子办事儿吧?十万,一分钱都不兴少的。”
之后传来往外走的脚步声,院子门被打开又关上,正房传来一阵低语,最终一切归于静寂。
以轩靠着墙壁,半只耳朵贴着墙,听了半晌,再也听不到什么了,才冲我眨眨眼:
“结婚彩礼要十万?这是卖闺女呢?但她要彩礼跟你结不结婚有什么关系?”
“去去,”我轰她,“边儿去,有你什么事儿啊?赶紧滚去睡觉!”
她“嘿嘿”了两声,忽然沉默下来。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她喃喃着,苦笑了一下。
之后,我们谁都没有再说话。
这一夜,竟然格外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