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父亲

    虞泰虽不会安慰人，这个时候，难免也要挤出一些凑趣儿的话来宽李姨娘的心。

    说来，这府里，与虞泯最亲的，自然是李姨娘。可在府里的娘子、少爷们中间，若说虞泰自认了解虞泯第二，那是没有人敢认第一的（自然，也没人跟虞泰争这个第一），因为自懂事起就知道府里有比他大半个时辰的庶姐这件事让虞泰极为不爽，他自是没少整虞泯，虞泰年龄虽小，虽想不出什么“知己知彼”的道理，童年的小半精力，必然是放在虞泯身上的。说起虞泯这几年的桩桩件件来，有时甚至比李姨娘还要熟稔（李姨娘虽然也关心虞泯，早年，大半，甚至七分的心，却是系在虞之航身上的。加上虞泯自懂事起便总是板着小脸不哭不闹，她省心的同时，难免又觉得女儿不贴心，心里多少对虞泯也是有些怨的，对虞泯自然又有了一分赌气似得漫不经心，因此，虽是在一起住了六年，她虽是个大人，反不如虞泰这个一心想要压过虞泯却屡战屡败屡败屡战的孩子对虞泯关注得多）。

    两人之间有了共同话题，虽是心中有事，聊着聊着，时间却也不知不觉滑过，直到门口一个小丫鬟通报大夫已然离府。小丫鬟还打听到，七娘子除了左臂伤得麻烦一些，需要找专业接骨的大夫之外，其它伤不出一月，便可痊愈，并无大碍。

    李姨娘知道女儿性命无忧，松了一口气。至于左臂，现在她已顾不得许多了，想来，老爷和夫人必会尽心为七娘子求医的，如山茶所说，只是绊了一跤，哪怕摔得重些，小孩子家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小心侍候着，必能大好的。她就是再担心，也是不能表现出来的，否则，扫了夫人的脸面，求医的时候随便一些，那才是让她哭都没有地方哭去。

    李姨娘本不是这般通透的人，只是，人生经过起落，又有女儿说了那般有志气又贴心的话，单纯为了女儿，她难免也就比以前看开了许多。

    李姨娘被叶妈妈引着进屋的时候，虞之航正坐在床沿亲自喂虞泯吃药，听到响动，往后看了一眼，本欲发作人不请擅入，看清来人是李姨娘，便什么都没说，又转回身接着喂虞泯喝药。待虞泯喝完了药，虞之航不假他人之手的帮虞泯擦了擦唇畔的药汁，又拿汤匙喂了虞泯小半碗蜂蜜水。

    待虞泯摇头示意喝不进去了，才让丫鬟把碗收下去。

    李姨娘看着嘴唇都苍白如纸的女儿，又看到她露在被子外面裹得粗了几圈的左臂，眼泪就再也忍不住了。

    虞之航虽也对七女儿惭愧兼心疼，却不想让人当面告诉他这些年他忽视亏欠了这个女儿多少。李姨娘虽什么话都没说，可虞之航本就有些心虚，见了李姨娘的眼泪，自然觉得她在无声埋怨。恼羞成怒之下，不禁沉下脸道：“哭什么？七丫头好好的，没得让你哭出好歹儿来。不在你院子里待着，跑正院来做什么？”

    李姨娘本就伤心，被虞之航迁怒，更是委屈，可看了床上的女儿一眼，终究是咬了咬舌尖擦干眼泪垂首道：“俾妾失礼，求老爷责罚。回老爷话，是四郎来通知俾妾，说七娘子受伤了，夫人心慈，让俾妾来看顾七娘子几日。”

    虞之航听到李姨娘提及叶氏，看了叶妈妈一眼，深吸了一口气，缓和下脸色道：“我刚刚话说得重了，都是为了七丫头，你别往心里去。既是夫人吩咐的，这几日你就先在这里陪陪七丫头。夫人已经带着八丫头到祠堂给祖宗请罪了，等七丫头大好了，我定让八丫头给她赔罪。你心里别有什么不痛快，在七丫头面前言行无状，伤了她们姐妹和气才是。”

    李姨娘并不清楚女儿受伤的原因，不过，连夫人都被罚进祠堂了，事态必是极为严重。不免更加为女儿觉得委屈，可是，女儿毕竟是在叶氏手下讨生活的，说句不好听的，就是叶氏悄没声除了女儿，她都无处告诉。形势比人强，李姨娘自然打落牙齿往肚里咽：“七娘子是老爷和夫人的孩子，老爷、夫人自会心疼七娘子，俾妾一个下人，必不敢在娘子面前搬弄口舌的。”

    对于李姨娘的反应，虞之航有些诧异，他是了解李姨娘的，因出嫁前是父母娇养的娘子，又颇读了些诗书，难免就有些心高气傲，他虽不关心后院的事，当年他宠着李姨娘时，叶氏三不五时眼睛红肿，他也是知道的。

    即便李姨娘跟阮姨娘争风吃醋被他训斥了，也是一副犟着不肯认错的样子。眼下不过一年半过去，李姨娘便如换了个人一般。

    虞之航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李姨娘，对虞泯道：“好生在这儿安养，不要觉得拘束，有什么需要，尽管跟你姨娘和叶妈妈提。爹爹会尽快给你寻来接骨的名医，必让你的左臂恢复如初。”

    说完，虞之航就要起身，虞泯却伸出右手轻轻拽住虞之航的衣襟微微低头道：“父亲平日公务繁忙，今日又是中元节祭祖的日子，女儿惹父亲为女儿忧心，已是不孝。请大夫的事，父亲不必太过强求。左右，女儿年龄还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郑大夫也是扬州城的名医，抹了他配得断续膏，至少能好上七八分。人说全福遭人忌，想来女儿有着小小不便，还能更可人疼呢。

    倒是八妹，本就是个意外，女儿自己走路不小心也占了大半，她毕竟年纪小，祠堂阴寒，父亲便是有心让她长长记性，让母亲把她拘在房间让她一个月不能出门玩，也很是够了。

    母亲那里，父母偏疼幼子，本是人之常情。八妹平时也是贴心的，母亲听她吓得大哭，自是心急心疼。况且全府上下两百多口人，每日的吃穿用度，可都是要母亲操持的。叶妈妈虽是母亲身边得力的，二姐姐虽也有管家之能，可毕竟叶妈妈是下人，二姐姐又马上要出阁，这个时候出来管家，像是寓意二姐姐要一辈子操心家务做不得富贵闲人似的。一样是父亲的女儿，若让二姐姐因为女儿在婚前还不如意，父亲疼女儿，却也偏心得过了，怕会折了女儿的福的。”说着，虞泯抬起头，对着虞之航顽皮地眨了眨眼睛，“女儿出言无状，冲撞父亲，还望父亲看在女儿受伤的份上，先将女儿的罪过记下，等女儿伤好了再罚。”

    这是虞泯第一次在虞之航面前说这么长的话，虞泯开口晚，两岁半上才开口叫了一声“娘”，即使会说话了，最起码见了他，除了喊一句“父亲”之外，除非年节，连问安都不问。即使是年节家宴，一屋子儿女团坐一起，别的孩子虽也有因为怕他而少言少语的，却没一个人如她一般，在座位上一连一两个时辰一句话不说的。

    因虞泯是虞之航宠爱李姨娘时...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