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又一次告别

    到了大姑子家王聚福一见他大姐就直接嚎啕大哭起来，我家大姑子让他哭得直接懵了。不过到底是长姐如母，她还是拿出小时候那架势来哄王聚福。

    “福子，别哭了。跟大姐说说到底是咋了？”

    王聚福哭得眼泪鼻涕糊一脸，我看他那丢人样都不想说认识他。

    “大，大姐，娘没了。娘，娘跌炉子上了，哇！”王聚福说几句哽咽得就不行了，他拽着大姑子的袖子直抹泪，“大姐，娘半边脸都让烧没了……”

    这几句话听得我身上好像一桶冰水从头淋到了脚，我一下就麻木了。恍恍惚惚中听的王聚福还在跟大姑子哭着什么，可是却怎么也听不清了。

    “姐，姐，都怨我，我闹什回家呀，我不回娘也不能跌炉子上啊！……”

    “那娘这会儿呢？”大姑子也急了，一边问王聚福一边拉着他走了。我赶紧跟着走，心里突突的跳，老太太这没的可太突然了。

    “我把娘抱了炕上就出来了，大姐，娘可太可怜了，我都不敢看娘的脸了，好吓得慌……”王聚福被他大姐拽着走，本来他就腿软了现在更是快被拉倒了。

    后头大姐夫和孩子们也都跟着出来了，大姑子看了一下就让孩子们都回去了，只剩下几个大人急急忙忙往我婆婆那赶。

    等我看到我婆婆那样子的时候真是庆幸孩子们都没跟来，要不得给孩子们吓着啊。我看了一眼都不敢看第二眼了，王聚福说的一点没夸张，我婆婆的半边脸都没了，黑乎乎的全糊了。烤焦的皮肉贴在脸上甚至有的地方已经能看见骨头了。屋子里的味儿说不上来的难闻，炉盘上还粘着皮肉，那味道就是黑乎乎的烤焦的皮肉散发出来的。我一阵恶心，心里都在打颤。

    大姑子已经哭得快上不来气了，王聚福跟着也嚎啕大哭。大姐夫看着有点不知所措，我浑身颤抖着又瞄了我婆婆一眼，眼泪忍不住下来了。

    眼看着一屋子人越哭越惨，我脑子里乱嗡嗡的想说点啥就是想不起来。正这时院子里一阵响动，二姑子和小姑子结伴进来了。小姑子一看到炕上我婆婆的样子嗷地一声直接就晕过去了，二姑子赶紧扶住她，把她放在凳子上靠墙坐下。二姑子虽然没有出声，但是那眼泪却是扑鲁扑鲁直直往下掉。我家小姑子缓了缓也醒过来了，她凄厉的叫了一声娘，然后直接扑到她娘身上哭开了。

    小姑子这样一闹我家大姑子倒是不好再继续哭了，到底现在这几个儿女里就属她最大了，主意只能她来拿了。“行了，都甭哭了，哭也没用，赶紧的先给娘把衣裳换了吧。”

    大家这下都找到了目标，懵着的脑子总算是有点东西了。寿衣是早就准备好的，我婆婆好像是收在哪个柜子里了，翻腾了几个柜子才找到，然后就是七手八脚给老太太换衣裳。真是不好穿呐，要不为啥人们都刚一咽气就给穿衣裳呢，那会身子还软着呢好穿，现在这都硬了几个人费半天劲都穿不上，再加上我婆婆那脸太吓人大伙都有点心里发怵。我从头到尾就给穿了个鞋，说实在的别的我真不敢给穿，我都一直没敢抬头看。

    穿好衣裳用布盖上了才想起来没响炮呢，然后又是一顿乱着烧纸响炮，幸好快过年了家里备着炮呢要不还得抓瞎。

    说实话我们真的是谁也没想到老太太会突然没了，别的都能临时解决就是这寿木有点难，现找人做还得几天，现在没辙了只能去家里有老人的人家看看谁家准备了先匀过来用了，这还得关系好的要不谁愿意自己身后的东西给你用啊。王聚福和他几个姐夫满村子转了个遍都没有找到，后来还是隔壁郝大哥从别的村子帮着问了一个。王聚福赶紧找车帮着拉了回来，千恩万谢的给人家多留了二十块钱。

    这闹闹腾腾一天就过去了，我抽空回了趟家把敏敏带了过来，可怜的孩子见我不回家自己跑到姥姥家吃饭去了。这个晚上是不能睡了，都得守夜，孩子们直接放到另一个屋睡去了。幸好大姑姐后晌就把东屋的炕烧上了，一群孩子也不脱衣服直接都东倒西歪的睡在了炕上。我也没心思管敏敏睡不睡的好了，能有地方睡就不错了。

    我们这群大人只能轮流着过这个屋来跟孩子们挤着迷瞪一会，说实话我都不敢闭眼，一闭眼满脑子就是我婆婆的惨样，吓死我了。

    到了后半夜我小姑子睡了一会就闹腾起来了，大家差点让她给吓死。只见我小姑子大冷天就穿个秋衣就跑到了院子里，她又哭又笑的，嘴里嘟嘟个没完。大家伙都不知道她这是咋了，大姑子上去呵斥她两句，“大冷天的你闹什了？大半夜的还发疯，赶紧进家个！”

    只见我小姑子一瞪眼，狠狠看了我大姑子两眼，“英子，你咋跟娘说话了？”

    我大姑子让她吓的一个哆嗦，她还是壮起胆来应了两句，可是那话却是明显的底气不足。“王聚萍你胡说什了，再烂闹我收拾你啊！”

    我家小姑子也不理她，直看着王聚福说话，“福子，你咋走了也不来毛毛娘，娘想下地半天下不去，后来就跌了炉子上了，疼死娘了。”这下别说我大姑子了，平时胆子最大的大姐夫都吓腿软了。王聚福就更别提了，这大半夜冻得人抖索的天王聚福尽然冒汗了，那汗水顺着他脑门直往下淌啊。王聚福几乎是牙齿打着颤说的话，“我不是跟你说回家打扫家呀么？打扫完了我就来了。娘，你甭吓唬俺们了，你快走吧！”我家小姑子站在那神情怪得很，或者该说她是我家婆婆？反正她就是那种依依不舍的感觉，听了王聚福的话眼里满是失落。

    我是快让吓死了，心里琢磨着往后躲，最好能让她不注意到我。可我实在是吓坏了，腿一点不听使唤，半天也动不了。我只有在心里念佛，别让她看到我，让她赶紧走吧。

    可惜天不遂人愿，我这话在心里还没念叨完她就点我的名了，“福子家的，赶紧跟福子养个小子，你爹没见着孙子，娘这去见他了也没法跟他交代，你们可得争气啊，要不娘这都没法走。”我的心好像让大锤砸了一样，一下子都快不跳了，“知，知道了。”

    哎呀，妈呀！吓死我算了！

    要不就说大姐夫胆子大呢，这一会他就缓过来了。他往前凑了凑，到了跟前跟我小姑子说话，“娘，你歇心走吧，福子他们肯定给你养个大孙子。”

    “不行不行，我不走。”

    “娘哎，你再这样萍子可吃不住啊，你想想你小闺女，你一走她这就得病。你不是最爱你小闺女么，你快放了她吧。”

    只见我那变成婆婆的小姑子低头想了想，她点点头，“我再看看就走。”

    大姐夫胆子真大啊，他上前扶着她的胳膊，“娘，我送你，快走吧。”说着连推带拽就往门口去了。

    眼看着两人出了门，我们一群人都松了口气。谁知道没两分钟小姑子又跑进来了，后面跟着的大姐夫一脸气急败坏的样子。不用说，看这情形就是没送走。大姐夫一边追一边喊：“娘，娘，甭闹了，快走吧！”

    小姑子在前面跑得飞快，那力气也是大得狠，一把就推开了大姐夫。

    “不行，我还没见着孙子呢，我不走！”

    我们这会无奈大于恐惧了，这还没完了？王聚福往前拦住她，“娘，你甭闹了，赶紧走吧。我肯定给你养个孙子，等养下就去给你磕头还不行？你甭折腾萍子了。”

    “儿子呀，娘舍不得你呀。娘走了谁管你呀！”

    “你歇心吧，我都这个岁数了。你好好走吧，等的过年我让你孙子给你磕头去。”

    “真的？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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