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许仙,法海

    白衬衫言语之间伞把略微往后一挪，露出沉静深邃的双眼，眉毛浓淡刚好，阳刚之余却夹杂一丝斯文的气质，看样子像极了戏文里不知内情善意借伞的年轻药店倌许仙。

    “乐意之至。”

    燕简笺秋波含水，起身背包钻进伞内，轻轻伸了个懒腰，仰首望天，伸手接着雨滴轻轻一笑，道：

    “有没有觉得这一幕你很像许仙？”

    “嗯？”男子不明就里，轻声作答，明白意思后，莞尔一笑。

    此生怕是注定无缘成为那为爱痴狂，水漫金山的傻白蛇，只想做个仗剑天涯，斩妖除魔的法海，不问尘俗也不错。

    许仙和法海共持一伞，那画面简直了。燕简笺这么心里脑补着，将一绺秀发挽过耳后，笑意更浓。

    银丝婆娑，雨声淅沥，笑声轻盈，这诗一般、画一般的情景，伞下的白衬衫几乎也看得恍惚。

    “我叫燕简笺。南大二外大二学生。”见这人好心撑伞，替她解围，燕简笺也不做扭捏之态，自报家门起来，不过这内容嘛，自然是半真半假。毕竟萍水相逢，当下世道还是不需要太多的坦诚。“你是学艺术的吧，也来采风？”

    “不是学生，来找找灵感。主要是关于吃的。”男子神游结束，暗暗记下了这明媚少女的名讳，指了指前方的村庄。

    “要不要一起吃顿饭，我一个人也不好点菜。来的路上我打听过了，这鹞子寨里，最具风味的就是前面不远的桂老爹菜馆。不知道美女愿意赏脸么？”

    “好呀。”

    当然愿意。毕竟燕简笺自小以来出去吃饭从来点菜都是一举中彩，再五星好评的饭店也能给她挑出最口味奇特的菜，燕号归经常说她堪称职业的大众点评差评师。正好也饿了，既然有人代劳这件事，她欣然接受。

    尽管地处湘西山腹地，但现世的交通便利程度已经远远超越过去，所以这古朴山村里，也懂得迎合旅客的需要，短短十分钟路程竟也见着了不少外籍人士，一个个热情招揽住店生意的苗家阿妹阿姐，兼卖着千篇一律的旅游工艺品、或是招呼着收费拍照，那些质朴灰黄的脸堆满了刻意的笑容，蹩脚的普通话说着每个旅游胜地千篇一律的说辞。

    也难怪有人打起了那千年古榕的主意，看来是有心打算拿XX古镇的红火来生搬硬套，殊不知就算是盛名如古镇，刻意营造迎合的环境的同时，也失去了游客的青睐。美而不自知，自然的劳作生息，祖祖辈辈留下的淳朴民风，带着岁月侵蚀的旧宅老屋，才最能让逃出钢筋丛林来到这的所谓城市人留连忘返，暂时忘却那看似充满热情的城市里的虚情假意、利益交换。燕简笺内心一阵惋惜。

    仿佛白衬衫也是思考着同样的问题，单手拿起的相机几番举起又放下。

    兴意阑珊的草草拍了几张，再也没有动过，轻叹一声。这一口气尚且还在叹着，几位情场经验老辣的苗家阿妹，一眼就看出他们尽管同撑一伞，却神情疏离，竟直接无视旁边的燕简笺对白衬衫假意揽客实则半拉半扯的揩起油来。

    白衬衫倒也是应付自如，从容不迫的一一挡回，转身见一旁接过伞的美艳少女看着这一幕笑得得意。

    刚还和几位阿妹兵来将挡一番较量都面不改色的白衬衫，居然从耳廓开始，一抹不易察觉的红色蔓延开来。

    又是一阵拉扯、拒绝之后，终于来到了传说中用旧门板做招牌的老店。

    只见几张看似随性摆放实则刚好填满庭院的竹编桌椅，已经有一两桌客人入座，室内飘着淡淡的蚊香，柜台后几瓶绛色坛子用红纸贴着红米酒三字，混着四五瓶饮料摆放着，倒显得那五颜六色的饮料瓶子突兀丑陋起来。

    柜台后一位胡子拉渣的老爹叼着烟斗眯着眼看着进门的这对俊男靓女，也没有多余的笑容，只是拿烟斗指了指，示意两人入座方位。

    机灵的小孙儿立马上前擦桌抹椅，摘菜的媳妇放下手中蔬菜便利落的从柜台后的木箱里掏出两套碗筷，摆好，后厨忙活的男人也恰好此时递了一壶开水出来。

    放下烟斗，老爹起身从柜台下竹背篓里掏出一壶茶叶，甩了几把进壶，壶盖刚落，孙儿便稳稳当当的接过热茶端至客人桌面。一家人分工明确，一气呵成，一刻也没有让食客多等，就这待客之道，确实值得传颂。

    “庄珈臣，美食杂志编辑。”

    一边简单的自我介绍，一边四处环顾，环境当然不比城市里的干净有序,窗檐、桌椅的雕刻简单有力，经过刚才匆忙打扫，也显现出一番古朴稚拙的风味。

    看了看茶杯里陈旧的酒渍，庄珈臣皱了下眉头，向看店的老爹要了壶开水仔仔细细的将桌面两副碗筷烫洗一遍，还不忘将茶水一滴不漏的倒好。“条索紧细，白毫满披，正宗古丈毛尖，尝尝。”

    看这白衬衫这么心细如发，燕简笺自愧不如。

    正心里这么敬佩着，听大美食家如此点评，也就没多客气。端杯细品，只感觉鼻腔内清香馥郁，齿间滋味醇爽，回味生津，放下茶杯再斟一杯，汤色黄绿明亮，叶底绿嫩，确实好茶。

    “庄珈臣？”

    到底是哪儿听过这名字，她一边晃着茶杯，一边绞尽脑汁回忆着。这名字，有点耳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