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谢修和立在别院门前徘徊,手里紧攥着一份军中急报。
秦琰诈死,好不容易从北疆那边找到的突破口便这样断了,远在皇城的朝臣不知从哪里得来的线报,竟说楚穆与北疆人有往来,勾结外敌反叛了!不然,为什么在这战事如火如荼的节骨眼上离开军营呢?
崇昭帝怒不可遏,当即下旨召楚穆归都,这小半日时间,竟已收到了两封皇谕。可见这小皇帝还真的是很怕楚穆造反啊。
谢修和拧着眉头,有些纳闷,此回北疆蛮夷来势汹汹,崇昭帝仰仗楚家军还来不及,怎么反倒是如此纠结于一个捕风捉影的消息呢?
他想了半天,然实在不通这朝政上的弯弯绕绕,只好抓耳挠腮等着。
听说沈权和楚穆的庶弟楚意得知了这个消息,“义愤填膺”要为皇上效忠,请命披甲上阵,为国杀敌。崇昭君感动不已,对他们大肆嘉奖,器重程度堪比当年的楚穆。
谢修和并不知道楚穆是故意拖着北疆这边,只当战事真的棘手,是以如何也想不通这帮人凑的什么热闹——连楚家军都拿不下来的地方,他们手里在皇城安逸啃皇粮的小小禁军能做什么?
他站在廊下东想西想的,终于听见远处轻微的声音。当即精神一震,翻身越过巷子往那声音处走去。
他们落脚的宅子离闹市远,此时安安静静、冷冷清清,沿途青瓦高墙上挂着两排灯笼,一路铺陈照明,驱散了些许凉夜冷寂。
身量挺拔的青年背着一个姑娘从长巷那头信步走来,又慢又稳。姑娘一只手揽着他的脖子,另一只手伸到前边来,还提着一只精巧漂亮的十二美人灯。
两个人轻声说着话。
谢修和火急火燎的脚步不由自主就停了下来,他想了想,默默蹲在墙头等两人走过来。
夜风徐徐,听到秦朝朝低低的含糊不清的声音。
“……那次之后城里的姑娘就联名上书向府衙哭诉,求我不要再参加灯会。我可丢人了,都好几年没看过花灯了……明明是她们笨!”说着那只握着美人灯的手还轻轻摇了摇,委屈的不得了。
楚穆笑了:“嗯,这盏灯是我赢的,不算你失信。”
“当然不算了。”秦朝朝半边脸埋在他肩膀上,醉意翻涌,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了:“不过那谜底我也知道。踏花归来蝶绕膝,就是香附嘛,可简单了。”
“嗯。”
又过了一会儿,背上没有了声音,楚穆以为她睡着了,正准备将她手里的花灯拿下来,她忽然又迷迷糊糊地说:“将军,那个姑娘漂亮么?”
楚穆脚步一顿,疑心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秦朝朝在他后颈蹭了蹭,还是困得不行:“你把我丢在这里,还同谢修和神神秘秘地躲开我说话……你是不是在外面养了姑娘?”
“……胡说八道。”
“不是养姑娘啊。那你告诉我吧,我觉着除了这件事,旁的我都能原谅你。”她身子下滑,声音渐渐低下去,“真的,我那么喜欢你……”
楚穆的心砰地一跳,好像被秦朝朝塞进去一个烟花筒,轰然炸开了。
他喜欢过一个姑娘,从她十四岁就喜欢了,不惜耍手段把她和别人的婚约搅黄。然而中间诸多变故,他府中甚至立了一块无字牌位。
谁能想到兜兜转转,这个姑娘还是到了他身边呢。
楚穆觉得,这都是注定。注定他在二十一岁那年翻进季桓的营帐,带走了那些书信,注定在二十四岁这年晕死在后山,被她背了回去。
他低头站在街灯下,暖黄的灯光投在脸侧,映出耳根的一点红晕。
他站了一会儿,忽然想将过往的那些事情说给秦朝朝听,他低低喊了一声:“秦念。”
没有人应他。
秦朝朝已经趴在他背上沉沉睡过去了,手里还紧紧攥着那灯柄。
他笑了笑,觉得也没什么,那些事,她知不知道都无所谓。
他偏头在秦朝朝额头蹭了一下,一回身,就觑见对面墙头一脸震惊惊恐的谢修和。
楚穆:“……”
谢修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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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修和僵着脸从墙头跳下来,看了眼他肩上秦朝朝,干干地笑了两声:“堂兄你们回来啦?”
楚穆绷着脸,径自往李府走:“有事?”
谢修和这才想起正事,暂时也就顾不上刚才看到的那个柔情似水不似人的堂兄了,掏出信函,将局势大致同他说了一遍,忧心忡忡地:“怎么办?”
楚穆眉心微蹙,问他:“你回天长关取的东西呢?”
谢修和忙不迭从怀里拿出黑布包裹的令牌,摊开来,楚家军的虎头标志霸道地横在上头。
楚穆却没有去接,看了两眼,道:“要麻烦你带上南霖再往京都走一趟,把这块令牌交到小皇帝手上。”
这正是楚家家主调动兵力的私符!当初他父亲辅佐先皇时,特许楚家留有私兵,其荣宠可见一斑。他这么交出来……
“你真打算把这通敌背国的罪名认下来?”
楚穆拐过一个回廊,面上冷冷的:“一年前就该安给我的罪名,北疆这场叛乱能让我拖到现在已是极限,早晚都有这一出。”
“那你有何打算?交了私符,你可就真的任人宰割了!”
闻言,楚穆脚步一顿,站在廊下回身看他,目光前所未有的凝重。
“修和,回皇城去吧。”
谢修和额角一跳,听他继续说:
“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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