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05 老头子

    芜湖盛产白鱼，白虾和银鱼，人称“三白”。这本就鲜美肥嫩之物经厨子巧手烹制立马就香飘千里，加上“三白坊”老板澹台炎多财善贾，在普通酒肆上又添了茶社，彩室和棋局，再加上楚国美姬助酒，一时间“三白坊”竟成了大雅之地，士子商贾趋之若鹜。

    掌灯时分，多半商家已经合上门板清点账目准备次日的生计了，三白坊却是人头攒动，客来如云。

    “三白坊”的金字招牌被九盏大红灯笼映照得灼灼生辉，青石铺就的甬道穿过朱漆大门直通院内，院子里小桥流水，树木青翠，隐然有丝竹之声回荡期间。

    可蹊跷的是，门口狮子状的拴马桩上却赫然系着一头青牛，在青牛旁边却是一辆驷马轺车。驷马轺车若非君王公爵是坐不得的，可这青牛又算怎么回事？这分明就是田里的水牛。

    英武汉子在门口停了片刻，嘴角露出一丝嘲讽，抬腿往里就走。英武之气是孙武的，那丝玩世不恭却是陈瘸子的。

    院子中央就是士子们纵论天下大势的棋室了，说是棋室不过是个隐喻，那挂在墙上的棋盘就是士子们口中的天下，真正弈棋的却没有几个。

    棋厅里已是热闹非凡，面带菜色的士子和大腹便便的商贾嘤嘤嗡嗡的交头接耳。孙武找了个角落坐下，自顾自端起了酒爵。天下大势他没有多大兴趣，两眼在长裙拖地面容姣好的歌姬身上游走。

    棋盘旁边挂了副羊皮做就的地图，上面标注了齐，楚，燕，韩，赵，魏，秦，吴，越等诸国地形名称。一个黑衣士子手指地图口沫横飞：“齐国内乱，大将军司马穰苴卸甲归田，姜氏势弱，田氏崛起，且有晏婴辅国，假以时日必然雄起于中原。”

    话音未落便有一人起身问道：“先生消息倒也灵通，你可知道司马穰苴麾下的孙武去向何处了？”

    “孙武勇武过人，深谙兵法韬略，为兄长田开所嫉。在下得到的消息是孙武如今已经离开了齐国。”黑衣士子叹了口气接着说道：“一个丧国之辈就像失去羽翼的雄鹰，还能有什么作为？在座各位此生怕是再也听不到此人的消息了。”

    孙武暗暗点头，黑衣士子说得不错，自己确实已经心灰意冷，齐国是否雄起于中原已经不是自己关心的事情了。

    “井底之蛙，妇人之见。”孙武循声看去，一个鹤发童颜的胖老头自顾自说道：“眼前倒也看得真切，可百年之后呢？千年之后呢？可还有齐国？”

    孙武看这老头肥得象猪一样，头发胡须已然雪白，脸上却看不到一丝皱纹，不禁暗暗称奇。

    须知大争之世，这些寒窗苦读的游学士子无不语出惊人，盼着能得到某位国君大夫赏识，混个一官半职光耀门楣。可你也不看看你多大岁数了，这不大半个脑袋都埋进黄土了吗？你还臭屁个什么劲？难道你就知道千年之后是什么世界？

    胖老头似乎注意到孙武在看他，竟然提起酒壶径直走了过来，一屁股坐到他的对面两眼一瞪问道：“我说得不对？”

    孙武拱拱手笑道：“在下没听见老先生所言，那敢妄言对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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