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万景笙歌不夜城（三）

    问完后贺轻朝就后悔了，如今的她身在京城，倘若宋姐......宋承凤以贺家为威胁，她将自顾不暇，更何况去带着一个和她一般岁数的孩子呢？

    幼幼望向贺轻朝，明明是懵懂的眼神，却给贺轻朝一种错觉，对方似是能察觉到她的暗悔。

    贺轻朝神情黯了黯，却听身旁的人悄悄贴在她的耳边，“阿朝姐姐，我想保护你。”

    他说，“我想留在京城，成为像掌事的那样厉害的人......是比掌事的更厉害的人，这样阿朝姐姐在京城也不会有人欺负了......”

    集市上的吆喝声此起彼伏，混杂着孩子的吵闹，一股说不上来的酸涩感让贺轻朝瞳孔微微发酸，“我可是贺将军贺允的女儿，纵是在京城又有谁敢欺负我！”

    幼幼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冲着贺轻朝笑了笑，“其实我只是想保护阿朝姐姐，就像阿朝姐姐的娘亲在边关保护大宋一样啊！”

    贺轻朝不语，牵着幼幼的手愈发紧了，她想自己终究是起了恻隐之心，想要不管不顾，将眼前这个只比自己小一岁的孩子带在身边，远离皇宫，甚至是远离京城。

    “漠地其实除了死人，还有很多有趣的事物。”

    “比如在那里的太阳会比你在京城看到的更大，如果你起得很早，你会觉得伸手就能够触碰到它。漠地的马很野，它是边关将士们的亲人，我母亲手下的将士都有属于自己的马，当漠地没有战争时，漠地的将士也会像京城里的人一样吃酒吃肉，大醉方休。”

    “当然，还有赛马比赛，虽然这种欢乐几年都未必发生过一次......漠地的鹰也很好，它们不伤人的，每次大宋将士们打赢了仗，它们都会与将士们一同庆祝。”贺轻朝细数着漠地有趣的事物，她说，“我们贺家定居在距离漠地最近的一个城池里，它被称为燕阳城，我很喜欢这个名字，燕阳城的百姓也很喜欢，当然，他们更喜欢我的母亲，他们信任她。”

    “幼幼，你肯定不会相信，我母亲常年驻扎在边关，但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燕阳城的百姓为我大宋的将士献上他们的布匹，他们种植的瓜果蔬菜......我起初也不理解为什么，后来我的母亲说，因为他们也想尝试用自己的方式为大宋做一些什么。”

    幼幼看着贺轻朝轻声笑道，就像春日里的泉水伶仃作响，他不理解为什么燕阳城的百姓只是付出了贺家和大宋将士们应该得到的回报，却引得眼前的阿朝姐姐如此开心，但这并不影响他随着阿朝姐姐的开心而雀跃。

    “幼幼，你不知道，每次这个时候，将士们总是要比一比，看谁得到的瓜果更甜嫩，看谁得到的蔬菜更新鲜，幼幼，相比于京城，我还是更喜欢漠地，更喜欢燕阳城！”

    六岁的孩童将阿朝姐姐的话记在心里，他想着，如果有机会，他也一定要去阿朝姐姐的漠地看看那里的鹰和野马，去阿朝姐姐的燕阳城尝尝那里的百姓亲自种的瓜果和茶。

    “幼幼，那里有灯谜！”贺轻朝挤开众人，牵着幼幼的手走到摊位前，抬头看着垂落的每一个白条都刻着谜题。

    幼幼踮起脚尖取下一根，用手拽了拽贺轻朝的衣角，递过去，“阿朝姐姐，这个——一钩歹......不是，是一钩......”

    “是一钩残月带三星。”贺轻朝瞥了一眼，轻声说道。

    “啊？不是歹啊......”幼幼挤到贺轻朝面前，紧紧贴着白条，“阿朝姐姐，它上面说，打一个字！”

    “是心。”

    “心？那......一定是忠心的心！”

    “嗯......不对，是初心的心！”

    旁边的年轻姑娘看着两人的讨论笑出了声，“这俩孩子可真有趣，忠心的心和初心的心分明是一个字嘛！”

    幼幼不解，听着年轻姑娘的笑声缩了缩脑袋，鼓起了腮，他想一定是这个大人错了，阿朝姐姐怎么可能说错呢。

    贺轻朝不语，冲着姑娘笑了一下，牵起幼幼的手向集市的尽头走去，那是月光打在的地方，也是代表大宋中秋尽头的地方。

    她想，不管前途怎样险茫，总会有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