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梅树下,两道身影在白茫茫一片的雪地里面对面立着。
秦篆轻步走近,听得漱广跟不识说着话,语气没有起伏,“即便她不是我的妻子了,可她还是我的表妹。她病了,我去看看她,不是应当的吗。”
不识没有说话,只低头凝视着什么,忽地抬首,又默了默,为漱广整理了一下黑色风衣立领,正身微笑道,“代弟弟问候舅舅舅母和表妹。哥哥路上当心,别招了寒气。”
漱广嘴角微微一扬,轻笑了一声,“嗯。”随即转身出了府门。
不识望着府门外,秦篆几步走到不识身侧,看见府门外阿季先扶了漱广上了马车,而后也跟着上了马车。马夫扬鞭,驱车行出长巷。
从舅舅家回来后,漱广就开始着人在西塘修筑别业,并未与父亲母亲商量。
徐夫人听到风声,看穿了漱广的心思,斥责道,“你若是为了学业修筑别业,母亲千百个赞同。可若是用来金屋藏娇,那是断然不允许的。”
“……”漱广张口结舌。
徐夫人神色威严,拂袖而去。
蔺乔知道,漱广对蔺乔并未死心,指望着有一日能破镜重圆。只是漱广选的时机不对,太早了些,待日后中第,再重新迎娶蔺乔入门,方是良策。
“妹妹以为,蔺乔还能等多久?”漱广反问,泪水划过嘴角,双肩隐隐颤抖。
秦篆瞠目结舌,“嫂嫂她……”
徐府蔺乔的闺房,一应白紫相搭的色调。寒凉的月光透过纱窗照进来投彻在地面的一双绣鞋上,绣鞋的主人躺在床上,面容憔悴,俨然不似二九之期的女子。
秦篆的舅舅舅母在离床榻两步处站着,满目泫然,身后乌压压跪了一地的下人。
秦篆坐在榻侧,泪水模糊了双眼,依稀看到蔺乔嘴唇张合,忙拭了眼泪。
蔺乔缓缓睁开了双目,见了秦篆和她的父母,勉强微笑,又侧首望向窗外。
蔺乔的角度,应该刚好可以看见小窗外那片夜空中的皎洁月亮和璀璨星辰。
“今晚的星月真好……秦篆,带我去走百病吧。等我好了,我们还要一起野游,比谁更有精力;一起荡秋千,比谁更轻盈;一起结社,比谁更会写诗填词……”蔺乔气若游丝,面如白纸,倔强地撑起身子,拉住秦篆的手道。
秦篆含泪看向舅舅,征求舅舅的同意。
徐贞侯哀伤地点了点头。
秦篆扶起蔺乔,微微笑着,“好啊。等你穿好了衣服,梳好了头发,我们啊就挑着灯笼游武塘,消除病疾……以后啊,我们还要去很多很多地方。”
为首的两个丫鬟过来为蔺乔穿好袄裙,又扶蔺乔到了梳妆台坐下。
菱镜里的蔺乔,在胭脂水粉与金银钗环的装扮下,渐渐地恢复从前的光鲜亮丽,只是终究少了些什么。
将近新春,武塘的夜市热闹非凡,车水马龙。
秦篆扶持着蔺乔,跟着蔺乔的步伐缓缓走着。
四个僮仆执灯,六个侍俾冉冉相随。
如斯良景喜境,本该是嬉戏言欢,然而此时僮仆侍俾无一人开口说话,只默默跟着小主子。
蔺乔这个样子,大家实在难以说笑。
秦篆悄悄望着蔺乔的脸庞,珠泪偷弹。
蔺乔忽然收脚停下,秦篆踉跄了一步,也停下了。
和着月光的泪水淌过蔺乔雪白面容,她挣脱秦篆,向前拖了一步,望向夜空,声如蝉翼,“高辛氏二子,长阙伯,次沉实,自相争斗。帝乃迁长于商丘,主商,昏见;迁次于大夏,主参,晓见。二星永不相见。”吃力地伸出一只手,目光凄迷,似在与谁言语,“愿你我如参商二星,永不复相见。”
语毕,身子已如一摊软泥,委了下去。
“蔺乔!”漱广飞奔而来,仆倒在地扶住了蔺乔。
邹仲坚也跑了过来,站在秦篆身旁,看着漱广和蔺乔。
漱广呐喊,恸哭。
蔺乔紧闭双目,双臂无力垂了下去。
癸未年春日,百可室外杏林如盖,白花纷飞,雨后的泥土芬芳与花香混杂在一起。
漱广手持双剑起舞,如有两人对峙相应。
可惜,终只一人。
漱广收剑入鞘,望着眼前美景,诵出一首诗来,“小室高林雨气微,游蜂冲湿负香归。可怜数树花千片,化作春风一日飞。”
不识拊掌走到漱广身旁,满目赞许,“难怪孝廉徐彬臣诗酬哥哥―倚马诗才岂必论,虚怀犹自见谦尊。哀年何幸逢君子,信是百可又一鲲。”
漱广笑意淡淡,重复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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