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岁不与我,寸土寸灰》下

    （九）

    微风轻拂，同心苑空无一人，我听见槐花落入玉渊潭，听见潭水里的鱼儿啄食花瓣，听见那只翠玉酒杯躺在地上随风晃动。唯独，听不见与他有关的任何声音。

    一切，都显得如同梦境，十分空寂。

    我莫名心慌，不顾凌乱的发丝与衣衫，满心焦灼的将同心苑里大大小小的厢房寻了个遍，始终不见他。

    我想，他是不是恰巧有事刚离开，见我酣睡未醒便不忍叫我，他肯定很快就会回来的。我等了好久好久，等到暮色四合，等到心脏寸痛，一刀一刀，剜心割肉，情碎成灰。

    我出不去。同心苑四周贴满了缚妖符，云霄道长一袭道袍，风骨绰绰，脸色冷肃的守在苑外。

    “小小兔妖，祸害无穷。雷劫已至，你却还未离城！”他声音沧桑而冰寒，我的命，自是比不上全城百姓的。

    我跪地求他，放我走，我愿意去深山老林里渡劫，绝不祸害无辜。

    他说，不行。你若雷劫渡不过，便需吃人心保命。妖即是恶，信不得。

    他不信我，也不放我。

    “这庭院已被我贴满缚妖符与结界，雷劫决不会蔓延至院外丝毫。”

    ——我绝望的看着他。

    第一个惊天炸雷惩于我身时，我的惨叫几乎撕裂云霄，萦绕临风城上空久久不绝。

    那是，属于妖的嘶吼。

    但这仅仅只是开始，无数落雷席卷着雷霆万钧之势劈下，避无可避。同心苑上空雷鸣电闪，树木寸断，石火滔天。

    雷劫毁天灭地，我想要晃动铜铃，求他相助，但刚拿出来便被雷劫劈成了齑粉。

    我趴在地上痛苦翻滚，凄厉惨叫，魂魄似要脱离躯体，妖力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外泄，全身皮肤龟裂般皮开肉绽，真身若隐若现，我修炼至今的人身，就要化作灰烬！

    “怀苏！”一声怒喝！

    （十）

    那人白袍飞扬，眼覆丝带，手中匕首直指云霄道长，缠斗百招，终不是对手，呕出几口鲜血。

    “逸儿！你疯了吗？”云霄道长横眉怒目。

    “师父，妖也分善恶，怀苏她，从未做过任何伤及无辜之事！”白袍少年捂着胸口哑声闷咳，嘴角溢出更多血沫。

    “哼！为师教你的你都忘了吗？妖即是恶，放她出来，必食人心。”

    白逸凄然大笑:“师父，你以为徒儿不知你那隐秘的私心吗？你不过是想取她精血，为芙儿续命而已！”

    云霄道长脸色阴沉，“是又如何！我女儿若不是被妖所害，岂会命不久矣！我既有逆天改命之能，为何不能拿来救我女儿！”

    “徒儿不孝，不能伴在师傅左右了。这人身乃是她多年修炼所得，说到底，是你们欠了她！”

    他不顾云霄道长厉声咆哮，转身冲入结界。

    奄奄一息中，似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滴落在我脸上，很腥，很甜……

    模糊的视线里，白袍少年用匕首划开了自己的胸膛。

    他说:“怀苏，他们欠你的，我替他们还了。”

    ——我伸长了指甲，掏出了他的心。

    再次醒来，是人身。但全身骨骼尽碎，经脉寸断，与废人无异。

    我听到有人推开门走了进来，是齐墨，我人世间的夫君。他怀中抱着一位面容苍白，气息奄奄的女子，跪在我的塌边。

    我哑着声音唤他，齐墨，到底是为什么？

    “对不起。”只这三个字，便令我失去了所有力气。可他如此残忍，依旧不依不饶。“怀苏，我去避幽谷，是为寻找修得人身的妖，它们的精血可以为芙儿续命。”

    所以这一切，包括娶我，都是有目的的？只为了把我留在身边？

    等到我渡过雷劫，妖最为虚弱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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