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终局

    见她怅然地离去，夜华只觉得自己心被挖空了一大块。三百年前，她离他而去时，他还一直怀着希望，希望有一日能再见到她。

    可此刻他却发现，他要永远失去她了……

    白浅的步子忽然停住，夜华心中燃起了一点希望，却见她半回过头，只说了一句话。

    “那日我在桃林多耽搁了一刻，并不是故意不去的。”

    伊人远去，夜华的手颓然垂落，他端起她为她斟的那杯茶，一饮而尽——入喉尽是苦味。

    这茶，确是仙山妙境中的灵茶，只是泡茶人的心境不似寻常罢了。

    “浅浅……”摸着那尚温的杯子，他轻声地道。

    九月悄然而过。

    天族和青丘原本定下的婚礼，并未举行。

    阿离收到了青丘娘亲送来的一大堆礼物，几乎搬走了她娘亲府库的一半。

    白浅则一直不出青丘，在炎华洞中闭关修行。

    时不时有人来问她出关没有，得到的，只有那迷谷小仙的一个摇头。

    天族太子夜华，便是这些人中的一个。

    炎华洞原是青丘狐帝闭关之所，后来为了保存墨渊的仙身，白浅请狐帝给这里设下了可隔绝三界窥视的术法，因此也无人知晓洞中的白浅是什么情形。

    这日她凝神入定，忽然睁开眼来，望望洞内的陈设，她站起身来想走一走，却在腰间摸到了一个酒葫芦。这还是上次去桃林时，她从折颜那里顺来的。

    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她熟练地拍开了葫芦的塞子，微微迟疑了一瞬，还是举起了酒葫芦。

    甘冽的酒液带着熟悉的清香，滑入喉中。酒一入喉，她只觉得分外畅快。那一葫芦桃花醉，很快就见了底。喝干了最后一滴，她犹不过瘾，动动手指，青丘酒窖中的酒便一坛一坛地出现在她面前——想她白浅上神几万年前不会这搬运法的时候，还得亲自跑去昆仑墟的酒窖偷酒喝，如今，倒是越发长进了。横竖这些日子她闲着无事，喝喝小酒也无甚大碍。

    三两坛下了肚，她再去取酒，眼前忽然浮现出柳照歌的样子来，她笑了笑，道了句：“傻气。”摇了摇头，举起酒坛，接着喝。

    洞中的空酒坛已堆起老高，白浅的法术再也搬不来酒，她也喝得心满意足，手中的酒壶往桌上一放，摇摇晃晃就想起身，却一个踉跄，撞到了那酒壶。她想去扶起那酒壶，却觉得眼皮越来越沉重，不由自主地陷入了沉睡。

    睡梦之中，她不只看到了柳照歌，还看到了一身粗布衣饰的夜华。

    她努力想去看清，却见夜华忽然陷入刀兵阵中，浑身浴血，然后，就此消隐不见。

    白浅从梦中惊醒，见到洞中一片狼藉，自嘲地一笑，衣袖一挥，那些空酒坛顿时消失不见。

    手指一动，解开了炎华洞门口的禁制。迷谷正在洞门口发呆，见炎华洞的门终于打开了，欢喜道：“姑姑，你终于出来了！”

    白浅一笑，正要问他这些日子青丘可有什么事，却望见了在不远处牵着阿离的夜华。

    阿离望着她，有些怯怯，不像往日那样见了她便直奔过来。她心中一酸，张开双臂，却见阿离松开了夜华的手，向她奔了过来。小小的身子扑进她的怀中，她心头一暖，眼泪却无论如何都止不住。

    “娘亲，怎么这么些日子都没见到你，今日我实在想念娘亲，就让父君带我来了……”阿离在她怀中，像是只雏鸟，絮絮叨叨了好一阵，便安静地靠在她的肩上，不说话了。再看他时，原来已在她怀中安心地睡着了。

    白浅一笑，指尖微动，三条血线便从她指尖涌出，飞至阿离身上。她送给阿离的小铠甲若隐若现，那血线落入铠甲上的护心镜中，结成三个血印，随后消失不见。

    “那时我只道我不是你亲娘，这法术用与不用，差别原本不大……”这血印守护之法，须得用血亲之血，方能发挥出最大的守护之力，“只要娘活着，世上便无人能够伤你。”

    抱着阿离，她怎么都不舍得放手，却忽听迷谷来报，说翼君离镜求见。

    离镜跟着迷谷，一路到了炎华洞外，见天族太子夜华，站在洞外不远处，却不进去。他自是不知夜华和白浅发生了什么事，见夜华也在，便道：“也好，也省得我再跑一趟了。”

    原来离镜此来，却是为了示警。

    “你是说，擎苍要破钟而出了？”夜华问道。擎苍被封印之初，天族曾派了许多兵士守在若水之畔，可七万年过去，守在若水之畔的兵士如今不过数百，且大多法力低微，不能及时发现东皇钟的异动，也在情理之中。

    “不仅如此。”离镜叹道，“他还吸收了我大哥的力量，如今功力更胜从前，”他根本就没有阻止擎苍的把握。

    “你大哥的力量？”白浅想起当年被擒至大明紫宫，见到的那位翼族大皇子，“擎苍……他竟然养子为蛊？”

    “不错。”离镜怅然地道，“不但我大哥，我，胭脂，都不过是他养来充实法力的蛊子罢了……阿音，我来这里，是要告诉你，他记恨你甚深，你定要小心，我会尽全力去阻止他的……”

    “以你的修为，去了是要给他送菜么？”白浅反问道，离镜垂头不语，却见夜华一声不发，站起身来就要走。

    “你给我站住！”白浅叫住了夜华，见阿离似是要醒来，她声音压低了几分，“我不许你去。”

    “浅浅……”他回头望着她，眼中似有千言万语。他还有许多话没有和她说，他又何尝愿意离开？只是此番，他不得不去。墨渊上神法力未复，东华帝君法力尽失，折颜上神不问世事，青丘诸帝避世多年，他若不去，还能让谁前去呢？

    她扯住了他的衣袖，“我不许你去……你去了，便不会回来了……”

    “浅浅！”夜华握住了她的手，“我答应你，我一定平安回来……”

    “你不要再骗我了！”白浅后退了一步——他为了杀神兽，身受重伤，又耗费大半修为替她炼药，这时他要去对阵擎苍？

    听到她说的“骗”字，夜华心中一痛，他想擦去她的眼泪，却发现自己的双足已被枝条紧紧缠住。他望向那迷谷小仙，迷谷苦着脸道：“夜华太子，是姑姑下的命令，我……”再看离镜，也被迷谷的枝条缠住了。

    “浅浅！”夜华眼见白浅对着他笑了一笑，直奔炎华洞外而去，那洞门在她身后，轻轻地又合上了。

    “迷谷，快放开我！”夜华怎么都挣不开那些枝条，又不愿杀伤白浅的朋友，只能低声喝道。

    “不行啊……夜华太子……姑姑她走的时候，给我下了定身咒……”

    等到夜华终于摆脱那些枝条的束缚，白浅的身影早就看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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