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真,尽管她的嘴角依然上翘:“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陛下以为这‘王’指得是谁?”
安顺公主眼波一转,这是要摊牌了么?谁不知道南国的皇帝是傀儡,还自带连任功能。
二十二年前,南国和北越在泊阳进行海战。生于战火纷飞沙场上的南武帝,一生戎马,最终死在了开拓帝国的征途上。
泊阳海战南国惨败,不仅失去了包括太子在内的好几位皇子,还折损了定国公高将军在内的几员大将。北越国虽然胜了却也大伤元气。只有萧国渔翁得利,伺机入侵南国。
她的父皇南孝宗就是在这时捡了个漏,当上了皇帝。
不过南孝宗连“临危受命”都算不上,因为再一次扭转乾坤的依然是章太后。从那以后,章太后一直是南国实际上的最高统治者,没有之一。
朱缁远抿嘴不语,抬眼笔直地看向章太后。
章太后略微顿了一顿,接着说:“哀家以为,指得是王法。”
朱缁远内心一震,回道:“太后所言甚是。”
章文隽不知什么时候溜下楼去。回来时一手拿着一个剔红番莲纹八方罩盒,一手背在身后,挺着笔直的腰杆,径直走向安顺公主。
朱缁梁大大方方地打量着走来的少年。章文隽的脚步轻快,带起长袍下摆的雪浪纹一阵翻涌。虽然满头大汗,却只让人注意到他肤白胜雪,面若桃瓣,眼眸更是亮晶晶的。
章文隽全然不顾周围人的目光,在距离安顺公主一步远的地方停住了。他将手里的盒子递给朱缁梁,声音里有掩不住的小兴奋:“我给公主送来令她一见倾心之物。”
安顺公主打开一看,一只蟑螂正仰卧在盒子里的绒布上。
朱缁梁瞬间回想起刚刚调戏他时,说过一句“唯有章郎真绝色,令我一见倾心”。她挑眉看向章文隽,只看到两弯月牙一样笑盈盈的明眸,心想可惜了,刚刚不是挺沉得住气的吗?
众人本来都还沉浸在太后和天子的交锋中不敢言语,一看顿时唬了一跳。就连一直暗中较劲无暇他顾的章祯清和王蕙娘都愣住了。
大夫人艾氏板着脸也掩盖不了她的惊慌失措。她的大儿子章文衷和小女儿章文育性格都随章祯严,是极守规矩的。就连她才两岁的嫡孙琛哥儿都喜欢板着一张小脸,玩耍起来也是一本正经的。
唯有章文隽桀骜不驯。
章文隽打小就亲近三老爷,章祯清平素里也爱逗他玩,教他读书。两人在章府都排行第三,下人们戏称三少爷不愧是三老爷带大的,文才相貌都是极其出挑的。
只不过章祯清的性子是潇洒不羁,章文隽却学成了冲动跳脱。
闪亮登场的蟑螂觉得没有得到应有的重视,它翻了个身后决定给自己加戏,还给自己选了个色彩鲜艳的对戏人,然后挥震翅膀朝着身穿明黄色礼服的天子一头扎了过去。
朱缁梁下意识地就想伸手去抓,恍然间她以为自己回到了冷宫。
她小时候在冷宫里练出了一身逮老鼠、捉蟑螂的好功夫。生母是一个无名的宫女,不知道犯了什么错被囚禁冷宫,整日里疯疯癫癫的。连带着安顺公主也被遗忘了。
三年前,南孝宗非要效仿南武帝御驾亲征,结果白白拖着一批将士大臣们死在了战场上。
活着时他没对朱缁梁说过一句话,因为孩子实在太多了,一共有一百多个,皇子公主差不多对半分。毕竟平日无事可做,窝在后宫造人是唯一的事业了。
南孝宗的“丰功伟绩”让朱缁远苦不堪言。同父异母的手足们个个挤破头去讨好章太后。皇子们更是虎视眈眈,就等着哪天朱缁远触到章太后的逆鳞,然后被摔下龙椅。
朱缁远不想当提线木偶,却也不能明目张胆的和章太后作对。直到他整顿南孝宗的冷宫,捡来了皇姐朱缁梁,孤立无援的他才第一次有了帮手。
朱缁梁能一眼读懂他的眼神,可以毫无惧色地当面叫板章太后,会张扬跋扈地给反对他的官员下绊子,闯祸后被责罚挨打也从来不哭。
安顺公主的手转而摸向头上的珠宝,满头的金银玉石让她心神安定下来。
不过她身旁的天子却煞白了脸,躲避时险些从椅子上摔下来。朱缁梁立刻换上一张花容失色的脸。她猛地扑到朱缁远的身前,装出一副很害怕然后不下心牵连天子也跌倒的样子,实际上一挥广袖把蟑螂扇了个没影没踪。
朱缁远惊魂甫定,大怒道:“将章文隽拖出去斩了,竟敢行刺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