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莽莽荡荡的廆山翠如绿海，这里古木参天幽深昏暗再加上时有野兽出没故而一直鲜有人至，直到廆山出了矿石，这片沉寂多年的山脉才终于被世人重视。

    廆山并非全是陡峭之地，在东南山腰上有块露出丛林的台地，明亮的月光穿过枝叶在地上投下了稀疏斑驳的影子，在光与影的交汇处，一男子白袍如光长身玉立，似在出神又似在沉思。

    “公子，夷人越聚越多，怕是有两三万了，有的还上到了东边的山头上。”一侍卫上前禀报到。

    “手中可有器械？”男子的声音有几分厚润但又像化开的雪一样清亮。

    “有，看样子是真准备开山挖矿了。”

    男子沉思片刻接着道，“朝中有什么动静？”

    “廆山出了铜铁矿，这一事人尽皆知，皇上那边也派了人到王府，另外……”侍卫顿了顿，继而直言到，“老王爷叫属下传令，没有他的命令，谁也不能擅动铜铁矿，不准开采更不准提炼。”

    男子目光幽深，穿过林隙的月光轻薄透明地洒在他身上，似华贵的白练又似冰冷的秋霜。

    “你下去吧。”半晌后，男子幽幽道。

    料峭春风透衣寒，初春的夜晚并不像白日那般妍暖，遒劲苍老的巨木让这片土地更加森然，男子定定地望着空中皓月，目光澄澈冷定，心事却翻覆难平。

    天下分封而至，各藩王在共事一主的前提下可自行理政，东旸王贤德开明仁爱百姓，东旸军卫国保疆骁勇善战，这一切使得东旸在四方藩土中脱颖而出，这本是好事，可看在皇上眼里却变了味道。东旸常年与夷人交战，可东旸番土内没有可铸兵器的铁矿，更没有可买购粮饷器械的金银铜矿，而皇上又一直苛扣对东旸的军资发放，这一切使得东旸举步维艰。如今虽有了矿山，可情况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更艰险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样的魔障，东旸似乎逃不了了……

    边关即将开战的消息不胫而走，棠月出一路走来看到不少百姓携家带口的往外逃，离廆山越近，这样的情况越明显，这一路虽不轻松，但终究还是到了廆山脚下。

    “军机重地闲人不得擅闯，速速离去。”守在山脚的士兵见棠月出在山脚逡巡不去便厉声喝到。

    “怀仁王府炼丹师棠月出求见东旸王。”棠月出高声应到。

    “怀仁王？”士兵疑惑自问，转而询问到，“可有印信？”

    “有。”说着棠月出便拿出一块镶金篆玉的腰牌递了过去。

    棠月出在经营五金铺之前是位炼丹师，她的炼丹术冠绝京都，请她炼丹的皇亲国戚多不胜数，拿出这样一块贵重的腰牌对她来说并不是难事。

    士兵仔细检查了一下腰牌，确认无疑后道，“东旸王并未亲临廆山，来的是禹央公子，在下可引您前去。”

    “东旸琉璃子，西阙逍遥士，想不到此次竟有机会见到名扬天下的琉璃子。”棠月出朗声笑道，“那就劳烦大哥带路了。”

    廆山上几乎是五步一人十步一岗，山腰的台地上立了许多大帐，从这还可俯瞰山脚的片片蓝湖。

    “不好意思，我家公子正好不在军中，还烦请您到偏帐中稍事休息我去请副官接待您。”士兵跑至一个帐篷前询问了两句后又迅速的跑了回来道。

    “没关系，烦请大哥带路。”

    偏帐所在的位置离中军大帐并不远，视野开阔，旁边还有悬瀑飞出，士兵将棠月出领至偏帐后便迅速离去了。

    士兵走后棠月出便来到了帐篷外，春回大地，廆山上翠色欲滴，廆山下则蓝湖回环，山上的悬瀑飞入湖中荡开了巨大的水纹，棠月出怔怔出神的看着山下一个个碧蓝的小湖，先是神色莫变，而后渐露惊疑，在她尝过山泉水后脸上的表情更是又惊又喜，这泉水竟是胆泉！

    惊喜的发现让棠月出再也按捺不住，见四周无人注意，棠月出便沿着泉水逆流而上，走了许久终于来到一平坦高地，这里参天巨木不多，灌丛花树倒是不少，棠月出寻着水流的方向继续走，不一会儿一片澄碧如玉的湖泊便出现在了眼前。

    煦暖的日光将碧池照得通透莹亮，湖畔花树林立湖中倒影婀娜，棠月出欣喜又激动的望着这片翠湖啧啧称叹。

    “想不到这寥无人迹之处竟有这样一块宝地！”接着她又捧起一抔泉水尝了尝，泉水虽苦但棠月出心中却乐开了花，“果真是胆泉！”

    棠月出开心的拿出了随身携带的小竹筒，正欲俯身装水便听得身后草木隐隐作响，棠月出立马警觉的侧目回望，这一望差点吓掉魂魄，一只吊睛白额虎正潜伏在草木中虎视眈眈的望着她。棠月出强行定下心神，一边做出防备一边观察眼前退路，可老虎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意图，毫不犹豫地腾空扑来，棠月出惊叫出声，不自觉地闭紧眼睛……意料中的撕咬并未到来，倒是耳边响起了老虎喘息的声音，棠月出缓缓睁开眼睛，这才看到老虎额前竟稳稳地插了一支箭，箭入骨颇深，老虎显然已将毙命，惊愕之余棠月出立马抬头寻望，撞入眼帘的画面让棠月出一阵怔忡。

    春日妍暖，风和草薰，盛开的花树，缤纷的落英，在这明亮的春光下明丽的春花中静立着一个少年，一个明亮得如春水般透人心魄的少年，少年一身白衣，质地轻扬莹亮如光，而比白衣更加夺目的是他晶润俊朗的脸庞。濯濯如春月柳，萧萧如松下风，很难相信世间竟有如此朗朗灼灼之人，而这位如春水如春花如二月的天光般明亮的少年正手挽长弓地站在不远处的花树下望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