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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晚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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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同历史课本上那些干瘪的历史事件所对应的年代,庞杂稠密的野史沉淀出教材上那些面目全非的形象。中世纪是不是天天烧人?罗伯斯庇尔属不属猴?洪天王究竟睡过多少女人?来薇晚上睡在哪?她在摩托车上有没有搂紧四海的腰?有没有更近一步?我对历史和已然发生的过去进行时为何如此纠结?也许根本就是我想多了,什么都没有发生。经不起推敲的事实就像河流经过时两岸悄然远去的树,它们存在过,却已经虚无。

    我昨天干什么了?除了在驾驶台值班就是睡觉,晚餐我吃了点临近保质期的沙丁鱼罐头。前天呢?大前天呢?再早呢?我彻底迷茫了。

    我还能记起什么?就像教室里那台老式投影仪把透明胶片上的文字予以放大一样,任何微不足道的瑕疵都会在变得触目惊心,一个指印、一撮粉笔灰,甚至一根头发都会在白色帷幕上无限放大。投影仪里的高瓦数灯泡发出的亮光形成灼眼的隧道,几个字若隐若现。

    那是在班内举办的元旦晚会,教室里的课桌被摆成长方形的“回”字,正中间摆放着两支简陋的立式话筒。除了高三,其他班都在各自教室里举办了一场小型的文艺晚会,那年的第一天被赋予了某种特别的意义,香港半年后就要回归了。

    每个班的晚会都有一个主题,这种所谓主题有挂羊头卖狗肉之嫌,中学时代的真正主题是学习。所谓的主题五花八门,有“让我今夜撒点儿野”、“今夜别跟我谈分儿”等青春冲动型的,也有“文艺复兴”、“高锰酸钾”、“脱氧核糖核酸”等学以致用型的,当然还有“放飞梦想”、“青春约会”等老掉牙型的。163的主题是“直立行走”,投影机将这几个字投射到放映屏上,那来自来薇瞄到历史课本上那副古猿进化直立行走图后的脱口而出。

    人类为什么直立行走似乎是个不解之谜。曾有人说,在一群猴子中,有一只猴子不从众规,从树上跳下来,站直了用两条腿走路,其他猴子嘲笑它,这只猴子却坚持直立而行,最后它进化成了人,其他猴子则进了动物园。

    BOSS异常宽松的态度让我们感到不适应,就像监狱长宣布所有犯人自由活动一天那样。我们在短暂的习惯性拘束后,变得无拘无束甚至放恣起来。除了文艺骨干自我陶醉式的独唱,最令我难忘的是全班同学并非刻意的合唱,时下流行的通俗歌曲被我们充满深情地吟唱。《爱的代价》、《真的爱你》、《红日》、《爱拼才会赢》被我们赋予全新的感情,我们像是要急于摆脱主旋律一样,每个人脸上都充溢着着离经叛道的绯红。

    我五音不全,在各种深情独唱面前感到自惭形秽,但我又在这种山呼海啸般的合唱中找回了自己。我感觉自己好像失重了,就像夹卷在汹涌的人流中一样,身不由己般的不由自主。我的声音似乎并非发自胸腔的共鸣,而是被合唱所产生的巨大磁场所自动捕获。我的脸颊、眼眶以及后脑勺开始隐隐发麻。难道我体内的血液在合唱中产生了共振,让我产生了这种不可名状的麻木?

    当我们唱到那首《外面的世界》时,所有的同学都不自觉地勾肩搭背,形成“回”字形的两圈人墙。来薇把两只胳膊分别搭在我和刘高斯的肩上,我闻到她手上涂抹的“万紫千红”润肤脂的味道。她的手指会随着人墙的摆动碰到我的下巴,我则在这种绝非刻意的撩拨下变得心猿意马——我怀疑我下巴上的胡子茬有没有把她扎疼。

    在很久很久以前你拥有我我拥有你在很久很久以前你离开我去远空翱翔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世界很无奈当你觉得外面的世界很精彩我会在这里衷心的祝福你每当夕阳西沉的时候我总是在这里盼望你天空中虽然飘着雨我依然等待你的归期——《外面的世界》

    每一首歌都在诉说一个故事,我又从中听到了什么?

    唱到动情之处,许多女生的眼睛都湿润了,有的甚至小声的哭泣着。从来不多愁善感的我也被出动了某根神经,眼睛竟有些隐隐约约的酸楚。

    我扭过头看了来薇一眼,她完全沉浸在这歌声中,出神的眼睛显得异常清澈。我从未如此近距离的接近来薇,我们的头几乎要挨到一起。来薇的鼻子微微上翘,玲珑剔透,她的头发黑亮健康,充满光泽,透过浓密的发根,我看到她白皙而干净的头皮。

    几个花哨的形容词迅速从我脑海里冒了出来,我施以外力将这些浮球逐一按下,我更倾向于用某种类比去形容她,她就像放到我嘴边的一颗娇艳欲滴透明的青色樱桃。

    我另一侧坐的是张戏猛,教室里弥漫的和谐愉悦的氛围将我们之间性格上的成见完全掩盖住了。我们沉浸在合唱形成的声波中,他因高声歌唱而涨得通红的脸显得执着而乖谬。在某一瞬间,过往的成见几乎消失了。我们甚至有过目光的交流,他的眼里充满温顺和友善,我不禁为拿撒尿跟他过不去感到有些懊悔。都多大点事啊!

    BOSS和几名任课老师也客串了几个节目。BOSS用英文清唱了一首俄罗斯民歌,那着实否定了我的英语听力水平,这和他为了区分选项B和选项D而把他们读作“big”和“dog”一样牵强附会。潇洒哥讲了个冷笑话,那是真正的冷笑话,数学课代表根号二和几个数学尖子笑得前仰后合,其他同学则看得目瞪口呆。白玫老师来了一段歌伴舞,她柔软的身体像试验用的酒精灯飘忽不定的外焰,那是晚会上最炙热的温度。

    史翰老师朗诵了他创作的一首组诗的序曲——《向往大海的鱼》,那是掺杂了某种复杂情愫在内的一种抒情的吟诵。

    谁知道大海的方向?为何独我彷徨迷惘?

    也许你吃过水煮鱼片,那可真让我心痛神伤!

    谁能说出海鱼的个性?淡水鱼总是缺乏胆量!

    谁是水族的娇贵宠儿?谁在为他纵情歌唱?

    谁说鱼总成为猫食,我就吃过鼠肚猫肠!

    你看我五彩斑斓霓裳,它将引导今冬时尚!

    也许你家中养了热带鱼,我发誓敲碎那可恶鱼缸!

    你是个无足轻重的角儿,留不下半点轻微的回响!

    你到过几个城市海港?un,orPohang

    你听说过美人鱼吧?美丽多情、温柔善良;

    谁在风平浪静时哀叹,谁在滔天巨浪中发狂!

    你也许知道那个倔强老人,他妄想和大海比较力量!

    你看那艘船撕破了帆,你看那艘船折断了桨!

    你知道莫比·迪克吗?那才是真正的鱼王!

    著名的Marine夫人,她是希腊船王遗孀;

    远处的灯塔灭了,夜航船失去了方向!

    ——《向往大海的鱼》序

    已经快九点多了,晚会仿佛才刚刚开始。一些平时颇为沉默的同学开始变得骚动不安,他们像酒后吐真言的人们一样,试图用自己的表演和歌声找回泯灭的性情。人性巨大的反差在此刻被放大,平日里活泼好动的来薇突然变得内向起来,她坐在我身旁,注视着那些亢奋的同学们。BOSS站在教室的一角,几次欲言又止,他仿佛害怕被历史洪流冲垮的末代皇帝,并不情愿地看着这场饕餮盛宴继续着。

    后来晚会的场面有些混乱,起初还算规整的“回“字已经完全散乱了,很多踊跃者纷纷占据“回”字的中间。他们显然是忘记了主持人的存在并对自己这种鸠占鹊巢的行径浑然不觉。

    我突然感到一阵燥热,平时温吞的油汀似乎也被这种热烈的气氛所感染,散发出咄咄逼人的热力。我能闻到臭烘烘烤鞋垫的异味,这种异味混杂着瓜子壳浓郁的茴香味和芦柑皮甘甜的清香。我在口干舌燥的同时感到一阵恶心,我趁乱悄悄地离开了教室。

    我走到教学楼前面的花坛前,大口呼吸着屋外清新、冰凉的空气。原本在此休息的傅里叶被我惊动了,它翘着尾巴边回头看我边踱步离开。我把后背部倚在二氧化碳分子结构模型上,黑色的碳原子抵住我的脊椎骨,我后背一阵麻酥酥的微痛。

    我打量着眼前这栋高大的建筑,教学楼五楼、六楼高三的学生已经下晚自习回寝室休息了,一到四楼却灯火通明,时不时有巨大的欢呼声透过紧闭的门窗传出。门窗的缝隙将这种高亢的欢呼声衍射为模糊不清的闷声闷气。十几间教室大同小异的喧闹声此起彼伏,没有丝毫停歇的意思。这种近乎歇斯里地的喧闹似乎必须将这一年最后一天的时光完全耗尽。

    来薇、刘高斯和张戏猛也出来了。

    四个黑漆漆的身影围绕着二氧化碳分子结构模型,好像在深夜仍孜孜不倦讨论着化学知识。刘高斯拿出一包“牡丹”,那是刘溢满老师寻找解题灵感的灵丹妙药,他就是在烟熏缭绕中突出数学难题重围的。根据刘高斯的描述,每当攻克一道数学难题时,他会狠狠地将烟头摔在地上,用脚“啪”的一声踩灭,这掷地的一声就像阿基米德发现浮力定理大喊的那声“尤里卡”。

    我和刘高斯先后点上香烟,不熟练地吸起来。

    “给我一根啊”张戏猛对刘高斯说道。

    “别被我们带坏了!你可是社长呢!”

    “老挤兑我干嘛?”

    “跟你开玩笑呢!真不识逗!来!我给你点一根!”我摸黑从刘高斯手中的烟盒里抽出一支递给张戏猛。

    我打着火机,张戏猛把脸凑了过来。

    反复点了几次,他嘴里的烟都没点着。

    “你嘬一口啊!干点怎么着啊!”我发现张戏猛压根儿就没吸气。

    “头一回吧!”刘高斯笑道。

    张戏猛猛地吸了一口,“牡丹”烧了起来。他发出阵阵急剧的咳嗽。

    “慢点!慢点!”我用嘴角叼着香烟,边说话边吸,尽量把吸烟表现得习以为常。

    倘若不是夜色的掩盖,我呛得几乎要淌眼泪的狼狈相早就被他们发现了。

    来薇用手当扇子驱赶着烟雾,不屑地说:“就你们这样儿,还抽烟呢!”

    “难得!难得!今天不是例外吗?”刘高斯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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