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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晚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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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爸的烟可真够呛的!”张戏猛抱怨道。

    “你不懂烟!这烟可是“中华”厂的!”我别了他一句。

    “我也来一根!”来薇一把夺过刘高斯手里的烟盒,掏出一根,叼在嘴里。

    “有种啊!”刘高斯惊叹着把火机递到来薇面前。

    我怔了一下,刚想说些什么,火机跳跃的火焰窜动着照亮来薇的脸。

    来薇皱着眉头往前凑了凑,紧绷着双唇猛地吸了一口。

    火焰旋即熄灭,一片淡青色的烟雾弥漫开来。

    “怎么样!”来薇吐出一大口烟。

    “行啊!”刘高斯啧啧称赞。

    “一点都不好抽!”来薇笑笑。

    “叫你别抽吧!”我抱怨道。

    “我也就尝尝!”

    “女生抽烟像什么样子啊!”我又说道。

    “没劲没劲!”来薇说完把香烟掐了。

    “是够没劲的!”刘高斯在一旁添油加醋。

    “照你这说法,今天是非弄出点有劲的情况来不可了?”来薇笑道。

    “今天够疯了,我的脸都唱麻了!”我吐了口烟。

    “蟋蟀,你跑调跑的可真够厉害,还可劲吼,不麻才怪呢!”来薇笑了起来。

    “这晚会其实也挺没劲的,都被那些爱出风头的人抢去了!”刘高斯插嘴道。

    “就是!就是!”我附和道。

    “这没劲那没劲的,那你说什么有劲?”张戏猛反驳道。

    “录像厅,去不?”刘高斯突发奇想道。

    “这个主意好!就去录像厅吧!”来薇拍手称快。

    “哪有录像厅?”张戏猛问道。

    “八叉巷啊!你这也忒雏儿了吧!”我笑道。

    “哪个八叉巷?大八叉巷还是小八叉巷?”张戏猛问道。

    “大的!小的可不是你去的地方!”刘高斯不耐烦地嘟囔了一句。

    那些充满挑逗和撩拨人性本能的影片名字迅速浮现在我的脑海。

    初中时我尚未住校,每天按时回家是我父母苛刻而切合实际的要求。尽管我也曾在白天偷偷光顾过影剧院附近的几家录像厅,但在我看来,那只是蜻蜓点水般的浅尝辄止,根本谈不上资深哪怕是最初级的登堂入室。每当邻居家的一对兄弟颇为神秘地在我面前炫耀他们在录像厅夜场欣赏到所谓“加片”时,那总能勾起我心底最原始、最不可控制的好奇心。他们口中种种轻描淡写却暗藏玄机的只言片语,总能够引发我不可抑制的浮想联翩。

    我甚至会彻夜失眠,在床上辗转反侧之间嗟叹命运的安排。

    我无限向往那些家教稀松的家庭,至少不会像主任科员那样强迫我看《动物世界》——但凡电视剧镜头里出现些许露骨的镜头,他总会精准无比地切换到《动物世界》。动物凶猛展现为赤露露的□□,黑猩猩就差直立行走了!我很多行为方式就是从《动物世界》里借鉴的。这估计是主任科员始料未及的。

    在我为数不多白天光顾录像厅的时间里,我并不会专注于那些千篇一律的打斗。三尖两刃[刀和突击步[枪大杀四方的情形只能造成感官上暂时的愉悦,大快朵颐的人造爆炸则让我生厌,这些爆炸制造者竟能在爆炸巨大的热浪面前健步前行,甚至开着匪夷所思的玩笑,难道他们会某种气功吗?他们究竟是加里森敢死队还是加里森赶死队?

    “白天硬汉、夜晚骚女”——这是邻居两兄弟在我面前略带浮夸的经验之谈。我无时无刻不期盼着放映厅的老板无意中换错录像带——老是硬汉,有什么意思?

    我像一名钳制于愚蠢上司命令的士兵,为自己不能参加夜间那种关乎尊严的战斗而悔恨不已。我甚至产生过大逆不道的想法,我想在父母的晚饭里掺入适量的安眠药,让他们浑然不觉地沉睡到第二天早上,我好连夜跟随两兄弟,冲向不可预测的黑夜。

    去录像厅的主意如同轴心国利益趋同的战略协议,变得愈发坚定和不可阻挡。尽管张戏猛提出了几个颇为理智的现实问题,但这些毛皮小事在我们强大的战斗决心面前已经显得微不足道了。张戏猛首先提出怎么出校门,学校的大门早就关了,想逾越那些色厉内荏、内战内行的保安谈何容易?

    刘高斯用急速的一句话解决了问题:“家属院“破烂张”的小院有后门,直通折柳巷!”

    刘高斯炯炯有神的双眸充满睿智。

    “什么时候回来啊?回来太晚的话宿舍就关门了。”张戏猛忧心忡忡地说。

    “我操!”勃勃野心和大无畏的革命情怀此刻在我身上展露无遗。“去了肯定要通宵,晚上的都是包夜!哎呀!你也太雏儿了吧?”

    我那一刻表情淡然、超脱,形同一个习以为常并有些不耐烦的老手。

    “包夜就包夜呗!”来薇总是能给予我恰到好处的呼应。

    “早上怎么回来?”张戏猛似乎有些犹豫了。

    “你怎么这么啰嗦?PH值不会小于7吧?”来薇又扯出了她的所谓“标准”。

    “就是!就是!我们早上回来,混入晨跑的人群中,黑灯瞎火的,谁看得见谁啊!”我严丝合缝地计划着这次行动并准备早上请他们几个吃豆腐脑。

    那时,花中以班级为单位的晨跑是其号称半军事化管理的标志之一。每天六点准时出发,高三在操场上跑,高一和高二沿着东华路相反的路线跑。高一年级从学校大门出发,跑到长城饭店后折回返校。在我的计划中,我们看完录像可以躲在书香园菜市场附近,再伺机混进班里。一大早儿,街上空空荡荡的,也就菜场那一带有早起卖菜的商贩。

    “磨磨唧唧的,你到底去不去啊?”刘高斯吐了一大口烟。

    “不去我们就去了啊!”来薇怂恿道。

    “去就去!”张戏猛点点头。

    穿过“破烂张”那间堆满纸箱和啤酒瓶子的小杂院,我们从一扇只能容许一人侧身通过的小木门出去,来到折柳巷。月朗星稀,天高云淡,空气冰凉砭肤,街上已经鲜见行人了。我们像四条出没在街头的鬼魅,沿着折柳巷快步急行。穿过东华路直达得胜街,沿着得胜街一直走到头,右转进入兴华路,直行数百米后到达大华影剧院。

    影剧院前面的小广场上还有两桌人在打台球,台球桌上面的白炽灯闪烁着丝丝暖意,间或传来球体撞击清脆的响声。小广场上到处是瓜子皮、甘蔗屑以及用过的烤羊肉串签子,我们踩在上面,发出阵阵沉闷的断裂声。一个头顶染了一撮黄毛的青年男子用一招难度极大的鹞子翻身式打入一球,引得围观者一阵叫好声。

    大华影剧院后面的大八叉巷里零散地分布着十来家录像厅。巷子两侧或稀或密地摆着令人昏昏欲睡的白炽灯箱。这些灯箱看上去有点年头了,其内壁清一色布满尘垢。除此之外,就是黑压压了然无声的音箱。倘若在白天,这些巨大的外放音响制造出此起彼伏的打斗声、爆炸声继而营造出快意恩仇的氛围。此时,这些录像厅却变得格外安静,倘不是那些时明时暗的灯箱,这里与其他漆黑的民宅并无二样。

    “这么静,估计已经上好片了!”刘高斯小声嘀咕道。

    “瞧你那雏样儿!”我虚张声势道。

    “咱么去哪家啊?”刘高斯问道。

    “豪情吧!这家老板爽快!”我建议道。

    听邻居两兄弟介绍,豪情录像厅环境一般,但老板爽快、实诚,总会倾其所能满足观众的要求。这足够了!

    “你来过?”来薇问道。

    “我是老顾客了!”我不假思索道。

    “豪情就豪情!”刘高斯点点头。

    大家尾随刘高斯朝豪情录像厅走去。

    豪情录像厅门口的小黑板上用红、黄两色粉笔写着今天上映的影片,我瞄了一眼,这些影片的名字勾人心魄却近乎下流。这已经让我感到惊心动魄了。我屏住呼吸,尽量保持面无表情。此时,没有表情就是最好的表情。面无表情不但能掩盖内心的蠢蠢欲动,还能将自己伪装成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我为数不多的城府就是这样练成的。

    豪情录像厅在二楼,我们进门后沿着楼梯径直往上走。一楼到二楼那段狭窄幽暗的楼梯形成一道天然屏障,给人以某种心理缓冲。我深吸一口气,紧随其后。楼梯一侧的扶手锈蚀的够厉害的,我隐约闻到一股铁锈味儿。

    二楼楼梯拐角处是一个不大的柜台,柜台后面的玻璃橱窗里摆着各种饮料和零食。一个穿着锃亮皮衣的中年妇女正坐在里面嗑瓜子。她穿着尖头皮鞋,两只脚彼此交叉斜翘到柜台上,落在上面的那只鞋尖左右剧烈地晃动着。她看到我们进来,收了双脚,把嘴里的瓜子壳吐到地上,瞅了一眼挂在墙上的钟表,问道:“包夜啊?”

    “就包夜!就包夜!”刘高斯点点头,把攥在手里的纸币递给中年妇女。

    那几张纸币像涮火锅用的羊肉卷一样变得褶皱和潮湿。

    那女的麻利地接过钱,略微看了一眼,随手扔进一个油兮兮的纸箱子里。

    她示意我们朝里走,把脚翘到柜台上继续嗑起了瓜子。

    我看到她原本突兀的摇摇欲坠的巨大胸部迅速铺成一片。

    我们掀开一扇脏兮兮的棉被帘子,朝里走去。

    楼道里的灯光形成一道巨大的光楔,像利刃一样刺向里面无冥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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