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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跟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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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车里的人们以为我在喊他们呢!”来薇咯咯地笑了起来。

    “真逗!”

    “我朝他们喊了三个字!”

    “什么字?”

    “你慢慢想去吧!”

    来薇说完沿着铁轨朝前跑去,我愣在原地默默地看着她的背影远去。

    初冬,一个周日的下午。

    我像往常一样准备回家一趟,按照以往的惯例,晚饭又将成为一场充斥着威逼利诱的思想动员会。在主任科员眼里,这种冲刺四季度的务虚会意义重大。

    我在车棚里找到二八杠,打开链条锁,将链条绕在自行车的后座上。

    踹开车梯往后推车时,我不小心撞到了从两排自行车过道里匆匆而过的一个女生。

    “对不起!你没事吧?”当我看清她正是俞蓝时,我的声音顿时变得低沉和沙哑起来。

    “没事儿!”

    俞蓝朝我微微一笑,继续朝里走到一辆车漆斑驳、玫红色的坤车前。她弯着腰掏出钥匙,环形锁芯在弹簧的作用下发出“啪”的一声。推开车踢,俞蓝调转车头朝我这边走来。我慌忙半蹲下假装纠正自行车的链条,刚刚涌现在脑海中牵强附会的说辞瞬间忘得一干二净。

    我眼睁睁地看着她推车离去。我为自己的怯懦感到羞耻。把思想化为行动,比把行动化为思想困难得多。为什么我不能将其归化某种崇高的友谊?我能不能再单纯一点?

    我跨上二八杠,悄悄地尾随俞蓝。

    出了校门,她沿着折柳巷一直朝西行驶。

    她骑车的速度并不快,这让我每踩几下就要停一会儿,任凭二八杠的惯性缓慢前行。

    她在第二个红绿灯处右转上了新华路,我几次试图追上去,又不由自主地放慢了速度。她在龙泉街路口停下来等红灯,她的右脚叉到地上,放松似得活动着脚尖。

    二八杠的前轮都要挨着坤车的后瓦了,她轻拂了一下头发,把垂至额头的一缕夹到耳后。

    我深吸一口气,右脚蹬地呲到俞蓝身旁。

    欲言又止之际,绿灯亮了。

    她收回右脚踩动脚蹬子,径直朝前骑去。

    左转进入白莲巷,在“代安娜”内衣店门前,俞蓝停了下来。

    她锁好车,径直走了进去。

    我在不远处的一家杂货店前停了下来,顺便买了一包“阿诗玛”。我点上一根烟,像电视剧里特工人员那样左顾右盼。在呛人的烟雾缭绕中,我一边等俞蓝一边望着内衣店广告牌上衣着暴露的洋妞发呆,她胸部的沟堑似乎要将我拉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几分钟后,俞蓝拎着一只塑料袋走了出来。

    她把袋子斜跨在车把上,沿着白莲巷继续往前骑去。

    我踩灭“阿诗玛”,紧随其后。

    五花八门俗套的英雄救美的情节在我脑海里自发演绎着,各种匪夷所思的桥段在二八杠链条和瓦片刺刺拉拉摩擦的伴奏声中竞相上演。

    无辜“摔倒”的剧情过于简单了,俞蓝又不是被人扶着过马路的老太太。

    似乎只有以暴制暴了:《古惑仔》海报上那些描龙画凤的家伙像拳皇选队滚动切换那样在我眼前轮番出现——这些人牛仔裤拉链全他妈开着!砍[刀、棒球棒、金属腰带被耍得呼呼生风——就选最弱的包[皮吧——他光着上身淫[笑着拦住俞蓝。

    俞蓝比我想象的还要柔弱,她像待宰的羔羊那样束手就擒。无数血雨腥风的镜头一闪而过,我大喝一声冲了过去,照着包[皮的裤裆直接一脚爆射。接下来就是肉[搏了,我在俞蓝的注视下愈战愈勇。拳皇世界所有残暴的大招被我逐一使用,几乎是开启了无敌模式,我在包[皮的惨叫声中愈战愈勇。对方根本就没有还手之力,我都有点担心把他打残了。

    我以八神庵的绝招八稚女结束这场毫无悬念的战斗,随即大笑三声。

    我回头望向俞蓝,眼前这个女孩变得无比真切。

    接下来的故事就顺理成章了,各种老套的情节变得乏善可陈。

    英雄抱得美人归,衣带渐宽终不悔。

    白莲巷口配钥匙的中年男子正坐在轮椅上打盹。

    那是我的堂哥,我拙略的开锁技能就是从他这打探到的。

    他在我的想象中充当了一把群众演员——他得过小儿麻痹症——这也是我所向披靡的根本原因。他的上身沿着椅背慢慢下滑,他显然已经睡着了。在脑袋猛然凌空的瞬间,他猛地从梦中惊醒。他惊厥后怔在原处,眼睛空洞无神——我突然注意到他裤子的拉链没拉好。

    穿过白莲巷沿着工业路一直走,我尾随俞蓝来到棉纺总厂的家属区。

    这一带的路面坑坑洼洼,破损不堪,褪色成灰黄色的住宅楼看上去就像一群营养不良、一脸菜色的病人。街角的墙体上隐约可见七十年代末“两个凡是”的宣传标语,上面贴满了各种触目惊心的性[病广告。

    这一带我还算熟,程序员家就住在这附近。楼号我还记得11号楼101,上初中时我去过他家几次。

    一只在墙根打盹儿的黑狗陡然站起,象征性的朝我叫了两声,继续趴在地上。

    它把头贴着地面偷窥似得盯着我看——纯粹一条贱狗。

    如果不是害怕被俞蓝发现,我早就一砖头拍过去了!

    我象征性地朝黑狗吐了一口痰,继续跟着俞蓝朝小区的深处骑去。

    天色渐晚,很多人家位于阳台上的厨房已经亮起了灯。

    俞蓝在一排简陋搭建的自行车库前停下车,她掏出钥匙打开其中一扇包着暗银色铁皮的小门,侧着身子将自行车推了进去。俞蓝锁好车库门走进第三个单元门。

    我把二八杠停在不远处一楼一户人家的窗户下,快速跟了过去。我听到楼道里钥匙在锁孔旋转锁舌弹出清脆的一声,俞蓝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俞蓝家就住在一楼靠西侧的一边,里面好像没有其他人,俞蓝进屋后好一会儿没有动静。

    我躲在车库前的一颗龙爪槐的后面远远地望着这栋陈旧的居民楼,最后一丝深褐色的夕阳转瞬即逝,留下眼前这栋黑黢黢的建筑。

    老式抽水马桶低沉的排水声从俞蓝家传来,木框结构的窗户隔音效果并不算理想。俞蓝打开北侧阳台上的灯,她弯着腰拧了几次煤气灶,在沉闷的几声后一簇火苗在玻璃窗上映射为一片橘黄。

    我点上一根“阿诗玛”,远远地看着俞蓝,昏暗中她轮廓分明的侧脸楚楚动人。

    我在黑暗中死死盯着她看,我害怕自己眨眼的瞬间她会消失。

    有几个下班回家的邻居用并不善意的眼光瞅了我几眼。

    我故意来回踱起步来,装作等人,这样至少让我看起来正常一点。

    我默默地抽着烟,涩嘴的烟雾麻痹着我的味觉,我望着俞蓝的身影回味起那篇《爱的滋味》,恍惚间似乎感觉到体内血液的流淌。此刻,我对作文题目前那个触目惊心的“做”字表现出正义凛然的一面,写那个字的人轻浮而龌龊。

    我的所作所为又何尝不是一种难以言表的滋味?

    一对中年夫妇推着三轮车走了过来,车上是一应俱全的做杂粮煎饼的家当,我能闻到一股腻呼呼的油味儿。他们并没有注意到我,径直将三轮车停在那扇银色小门侧前方,逐一将家当往小车库里搬运。

    俞蓝似乎听到了动静,隔着窗户朝外面喊道:“妈,我来帮你们搬东西啊!”

    伴随着“砰”的一声关门声,楼道里传来俞蓝轻快的脚步声。

    来不及多想,我夹着香烟快步离去。

    我用眼角的余光看了一眼他们,那个中年妇女正是那天在体育馆外给我和来薇喝水的人。

    找到二八杠,我骑上车,快速朝家中赶去。

    回到家里,弟弟敏锐地嗅到了我嘴里的烟味。

    站在统一战线的角度,他并没有点破,而是递给我一袋喝了一半的酸奶。

    我故意把酸奶吸得嘶嘶带响,并虚张声势的嚷嚷着踢球何必分出胜负。

    我的父母并没有过多怀疑,而是照例开始了以围绕本周学习情况研判为内容的晚餐。

    他们老生常谈的絮叨毫无新意,我像履行某种仪式一样机械地点头称是。

    这次晚餐会唯一的亮点是他们把我的学习和三峡大坝紧密联系起来——几天前,三峡大坝成功截流了。在他们眼里,三峡大江截流尚能成功,我学习上那些暂时的困难又算得了什么!

    三峡大坝不是一天建成的,学习成绩也不是一朝能上上来的,都是主任科员单位那些逆势上扬的经济指标就好了!再说了,我也得有那个基因啊!

    除了三峡大江截流,他们还提到了一位品学兼优的远亲,据说他正在交通大学攻读锅炉专业的博士。他们啧啧称叹,那是他们血统所及学历最高的一个。我对这位来自农村远房表哥的印象似乎还停留在他在灶膛前一边烧火一边看书的情形,看来他攻读锅炉专业的决心不是一天两天了!

    我带着学习三峡截流精神的任务回到了学校。

    在他们看来,我势必会对各门功课开展新一轮的猛攻。

    一切从早读开始。当我走进充斥着各种腔调的英文、古文或其他知识背诵声的教室时,其间的嘈杂和压抑程度绝不亚于走进一间臭烘烘密不透风的鸡舍。

    早自习高频的喧嚣遮掩了一切,我趁机轻声呼唤着她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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