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什么看!”屠胜豪一脸凶相。
周一早上升国旗,操场上几个外班的学生指着他窃窃私语。
“还不让人看啊!你这光头跟大灯泡似的!“我朝屠胜豪笑笑。
“又没规定不让剃光头!少见多怪!”屠胜豪轻抹了一把脑勺,“光头真他妈的冷!”
“等会儿‘老虎’看到不会削你吧!”刘高斯瞅了一眼空荡荡的观礼台。
“管他呢!洗头时间都省了!不是更好啊!”屠胜豪一脸不屑。
“校长让理平头,你剃个光头!有种!”根号二讪讪地笑道。
“这叫一步到位!”
屠胜豪还想说些什么,BOSS踱着方步朝我们走来。
“怎么回事?”BOSS皱着眉头盯着屠胜豪的光头问道,“谁叫你剃光头的?”
“校长不是让理短发嘛,我照办啊!”
“少给我油嘴滑舌,学校有第二个剃光头的吗?还有没有学生的样子?校长正愁抓不到典型呢!”BOSS朝屠胜豪摆摆手,“你回教室吧,不要参加升旗了!”
“凭什么啊?”
“你想参加也行,找个帽子戴起来!”BOSS板着脸说道。
屠胜豪二话不说朝宿舍方向跑去。
“你升完国旗到我办公室来一下!”BOSS看了我一眼说道。
“我?”我愣了一下问道。
BOSS微微颔首,背着手朝看台方向走去。
屠胜豪赶回来的时候,国旗正朝旗杆顶部冲刺。
一片昂起的黑压压的脑袋纹丝不动,观礼台上一排校领导垂手而立,目送国旗升至顶端。
屠胜豪蹑手蹑脚地从队列后排挤了进来。
“刚才哪个班的?”升旗仪式一结束“老虎”就用手指着看看台下的学生叱喝道,“那个戴帽子的!迟到多长时间了?升旗的时候能走动吗?还有没有规矩?”
很多同学纷纷扭头望过来,屠胜豪带着一顶老年鸭舌帽站在那里。
沉寂片刻,“老虎”继续强调学校从严管理的新要求。
回教室的路上,很多同学看着屠胜豪的帽子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这帽子可真丑啊!谁的帽子啊?”我问道。
“谁知道啊!本来想回宿舍找高一军训时的迷彩帽呢!在芬芳广场石凳上看到的,先拿来用呗!”
“凳子上是不是还有个大号茶杯,透明塑料的那种!”刘高斯问道。
“是啊!”
“那是高修身的!他每天早上在学校里遛弯呢!拿谁的不好,偏拿他的!”
“他的啊!我说怎么一股子味儿呢!”屠胜豪一把抹下鸭舌帽,露出锃亮的光头。
“真亮啊!”刘高斯啧啧称奇。
“我马上给他送回去!”屠胜豪把鸭舌帽顶在食指上转了几圈。
“送去?他现在没准儿正在找帽子呢!你不撞个正着啊!”刘高斯提醒道。
“也是!我可不想跟他啰嗦!”屠胜豪转速加快,帽子失控后旋转着掉到了地上。
“你也别捡起了,人多眼杂!没准他以为是自己掉的呢!”刘高斯建议道。
“帽子从脑袋上掉了都不知道啊!”我反驳道。
“就这么着吧!纠结个屁啊!”屠胜豪跨过那顶帽子时来了招蝎子摆尾,鸭舌帽跳跃着滚到花圃的一排矮冬青下。
“刚才BOSS说叫你去他办公室的!”刘高斯提醒我。
“我操,差点忘了!”
我一进班主任室就看到了巴神。他站在办公桌前嘻嘻哈哈地跟BOSS说着什么。
BOSS示意我进来,巴神随即收敛了笑容,一本正经地垂手而立。
“我也就吓唬吓唬他!”巴神挠着头解释道。
“我给你个处分,你是不是也要报复我?”另一名中年男子问道。
他是159的冯老师。
“我哪敢啊!”巴神尴尬地笑笑。
“你有没有跟家里人说啊?”BOSS问道。
“没有。”我摇摇头。
“没说就不要说了,我们已经批评教育过他了!他再敢有类似的行为,你直接跟老师讲!”冯老师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
“嗯!”我点点头。
“你跟他道个歉吧!”冯老师示意巴神道歉。
巴神犹豫了一下,笑着说道:“不好意思啊!那天也是看堂弟可怜,正好说起范老师的儿子也在花中,就把你喊了出来!全是气话,都是哥们儿,别计较啊!”
“谁跟你哥们儿啊!”我回了一句。
巴神愣了一下,尴尬地笑笑。
“什么哥们儿不哥们儿的!都是同学!有什么深仇大恨的!”BOSS劝解道。
“嗯!”我点点头。
“你这行为要不要跟教导主任反映反映?”BOSS瞅了一眼巴神。
“不要了吧!我也没打他,是不?”巴神堆笑道。
“放到现在,你也够开除的了!这是什么行为?打击报复老师?还找到教师子弟头上了?”BOSS明显提高了嗓音。
“王老师您就原谅我一次吧,我都快高考了。”巴神哀求道。
“你也知道要高考了?”159的冯老师训斥道。
BOSS和冯老师像相声表演中的捧哏和逗哏那样一唱一和,内容已经不重要了,我点头称是的同时对他们如何知晓此事感到困惑。
“昨天晚自习后你去哪里了?”BOSS话锋一转,突然问道。
“回宿舍睡觉了。”我如实回答。
“你确认?有人反应在操场看台上看到你和来薇了!”
“绝对不可能,您问问我们宿舍的就知道了!”我都有点急了。
上次和来薇单独见面还是开学时她送我军大衣。
“不管是不是你们,我给你们提个醒。我不相信什么空穴来风。你们好自为之,除非不想在花中上了!”BOSS的口气不容置疑。
我勉强点了点头,BOSS挥手示意我们回去。
“行啊!”刚走到办公大楼一楼的过道,巴神就变了脸,“告诉老师算什么本事?”
我刚想予以否定,转念却闭上了嘴。
“别以为完了!早着完呢!被人惦记可不是好事!”巴神冷笑道。
“随时奉陪!”我瞪了巴神一眼,快步朝宿舍走去。
路过芬芳广场,高修身正在低着头到处找帽子,他用来遮掩秃顶银灰色的长头发完全散开了,凌乱的几缕四处飘零露出瓦光锃亮的秃顶。
我原本想告诉他帽子的去向,转念又想到BOSS的话,没准就是高修身打小报告呢!估计他黑灯瞎火的也没看清是谁,刚才BOSS也就是试探性地敲山震虎罢了。
让他慢慢找吧!我幸灾乐祸地走开了。
“得机会收拾他!”屠胜豪愤愤不平道,“巴神也就花架子,你真跟他动手,他第一个怂!我要是跟你一道去159,非把他削了!”
“算了,算了!”我摇摇头说道。
“你自己看着办吧!有事喊上我!”
“嗯!”我对屠胜豪心怀感激,“他还说小心被惦记呢!”
“估计也就嘴上硬硬!对了,你跟家里人讲过吗?”屠胜豪问道。
“没有啊!讲了还不得又刨个底朝天啊!”
“你最好跟你妈讲一下。”
“刚才BOSS叫我不要跟家里人讲了。”
“那是站在他的角度!影响总归不好吧!”
“也是!”我点点头。
“被人惦记可不好受!我爸就是被小人惦记的!”屠胜豪突然怒容满面。
“你爸?”我问道。
屠胜豪刚要说些什么,根号二和程序员拎着热水瓶走进宿舍。
“不提了,以后再说!”
“哦!”我点点头。
“别不提啊!聊什么好事呢!”根号二笑眯眯地打探道。
“狗屁好事啊!以后谁外出的话帮我买顶帽子!”屠胜豪笑笑。
“剃光头后悔了吧!”程序员把热水瓶蹲在矮凳上。
“后悔个屁啊!就是没头发冷啊!”
我变得疑神疑鬼起来,任何风吹草动都能撩拨我噤若寒蝉的想象。
二八杠前轮没气了,我怀疑那是巴神的杰作,尽管后来补胎时证明那是因为二八杠压到了玻璃渣子。同学们课间围在一起议论大化厂项目的事,我则像间谍一样不露声色,主任科员和“红丸”握手言笑的情形让我感到忧心忡忡。任何有关老师略显不敬的微词都被我迅速捕捉,我顺利将其移植到母亲身上,无中生有的张冠李戴如影随形。
我对潇洒哥的成见似乎消失了,我把他趴在女生桌头的行为归类于某种跨越男女关系的关爱,趋同存异的阶级关系让我们形成统一战线——说白了就是矫情!
某种不祥的预感萦绕在我心头挥之不去,黑板上的不等式方程像倾斜的天平那样让我陷入偏执的深渊,我几乎窥得矛盾论的精髓。我觉得有必要和父母谈谈,我要告诉主任科员站在大化厂对立面的是那些气势汹汹的群众,轻而易举地陷入人民斗争的汪洋大海并不是一件妙事。我甚至准备交待牛皮信封里的一千块钱,它们锁在我卧室的抽屉里纹丝未动。我还要提醒母亲注意防范,尽管她身材高大,在气势上完全能震住那些调皮捣蛋的学生。
下午第三节自习课,我以拿一本落在家里的习题集为由跟BOSS请了假。BOSS看我的眼神颇为怪异,就像那些已经预知谜底的观众牵强附会地聆听主持人一本正经地出谜一样,我从中看不到半点端倪。
先是给二八杠补胎,一粒玻璃渣子把内胎磨了个洞。校门口的修车师傅将膏药状的一片贴在暗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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