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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金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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贴在暗红色的车胎上,他拿着小铁锤像啄木鸟一样反复锤击着椭圆形黑色的补胎贴。

    我像那条重新充满气的轮胎一样恢复了神气,我渴望和父母进行一番推心置腹的沟通。这放在以前难以想象——他们找我,躲都来不及呢!

    我甚至一度做好了彻夜长谈的准备。

    客厅里开着电视,没人。茶几上放着主任科员的玻璃茶杯,漂浮在杯口的纺锤状茶叶间或打着跟斗沉入杯底,那是红丸送他的“雀舌”。我喊了一声,没人答应。

    我房间的门虚掩着,里面好像有动静。

    我心生疑惑,径直走了过去。我抬头瞅了一眼房门上方的那扇旋转打开的天窗玻璃——主任科员正坐在写字台上翻看着什么。

    “爸!”我进屋前叫了一声。

    里面传来沉闷的一声,什么东西砸到了地板上。

    我推门而入,眼前的一切让我触目惊心乃至捶胸顿足。我像被施了定身术一样站在门口一动不动,与之相辅相成的是体内血液急速失重后脑袋发出“嗡”的一声。

    我的脸因失血过多而瞬间变得苍白。

    那个每次出门前被我反复检查的抽屉掉到了地上,那些我自认为会永不见天日的秘密如同飞机坠地后的“黑匣子”那样被公诸于世。主任科员在我进门的时候要把东西放回抽屉里,他拉抽屉时用力过猛,直接把抽屉带到了地上。我已然昏沉的大脑深处似乎保留了一丝逻辑——这个抽屉的滑轨过于灵敏,任何超出预期的外力都能让它脱轨而出。

    就像赤[身裸[体于大庭广众之下,那些隐晦的器官被冠以学名后戳戳点点!似乎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我看,我感到前所未有的耻辱和愤怒。手上如果有一柄左[轮[手[枪,我至少会把楼顶的天花板打穿。我快速地回想抽屉里的秘密并推演着它们被公之于众的后果,那些欺世盗名拥有怪癖的名人死后被刨根问底莫过于此。

    最大的区别在于,我还活着!

    这显然已经不重要了,取代我凌乱思维的是一阵头皮发麻,继而转换成满腔愤怒。

    “你怎么回来了?”主任科员看上去有些尴尬。

    “你在干什么?”我的口气相当恶劣。

    “没干什么!”

    “没干什么是干什么!”

    “这就是你看的书?”

    主任科员先发制人,他把一本描写露骨、赤[裸[裸的盗版书扔到我面前。

    “你凭什么开我的抽屉?”我恶狠狠地问道。

    “这画的是谁?”主任科员把我在化学课上画的简笔素描摔倒桌上。

    他以掌击之,啪啪作响。画上黑色的三角部分让我既害臊又恼怒。

    “这是我的个人隐私!”我负隅顽抗道。

    “这些是什么东西!诗?”主任科员将一沓信签纸扔到地上。

    那是我写的诗,所有敝帚自珍的辞藻在空中飘荡了几下后轻轻落到地板上。

    “我写的东西!怎么了?”我觉得那些神圣纯洁的文字完全被他玷污了。

    “蓝色女孩是谁?还呢!”主任科员相当粗鲁地问道。

    那是我写给俞蓝的一首,标题相当肉麻露骨。

    主任科员蹩脚的英文发音让我的胳膊泛起一层鸡皮疙瘩。

    “没谁!”我予以否认。

    “‘薇薇一笑莫奈何’——这又是谁?”主任科员厉声问道。

    “不用你管!”

    “别以为我们都蒙在鼓里!昨天班主任还给你妈打电话来呢!差点跟别的男生打起来,对不对?我都懒得细问!”主任科员言之凿凿。

    连我自己都困惑了,愤怒和耻辱像渗入血液的酒精一样冲上我的脑袋。

    我头晕目眩,如同大醉一场。

    主任科员没有提到日记本,我反而觉得那是问题真正的症结所在,就像大国之间绝不轻易动用核武器一样,隔靴搔痒的斡旋远胜于孤注一掷的鱼死网破。几乎可以想象,如果主任科员提及日记本里那些不足为外人道的心理纠葛,我势必会绝地反击,触碰底线的后果不言自明。

    主任科员似乎清楚这一点——也许他还没来得及看日记我就进来了。

    日记里是一片荒谬的世界,它像垃圾中转站一样积攒了太多光怪陆离的废品,以此类推,跟我有瓜葛的女性还真不少!它记载了从津巴布韦到戴安娜王妃跨越人种、肤色直至生死的爱恨离别,基于想象的情节全部狗血喷头。来薇是日记里的主题主线,俞蓝则像长篇小说伏笔那样草蛇灰线般伏延千里。按照日记的记载,我正在尝试采用倒计时的方法去结实俞蓝——就像电视剧里险象环生的拆弹镜头那样,我逼迫自己在最后时刻去剪掉其中的那根蓝线——玩的就是心跳!

    抽屉是怎么被打开的我已无从知晓,我怀疑主任科员使用了万[能[钥[匙亦或我压根儿就忘了锁。直到现在,这都是个谜。

    我猛然想起压在抽屉最底下的那只信封。

    “你回来干什么?”主任科员盯着我问道。

    “感觉不对劲就回来了!”我试图扳回一局。

    “什么不对劲?”

    “哪都不对劲!”

    “对劲才怪!”

    主任科员气呼呼地走出去,旋即返回,把一本书重重地甩到地上。

    “你凭什么藏我的书?”我咬牙切齿地问道。

    看到那本《海子的诗》,又一股饱含酒精的血直冲脑门,就像有无数只蚂蚁在爬,我两侧的脸颊已经酥酥麻麻。

    “叫你还掉的!怎么没还!还藏在床底下?”

    “还没看完怎么还?”

    “难怪成绩上不去!看什么狗屁诗!”主任科员叱喝道。

    “我喜欢!怎么了?”我已经带哭腔了。

    “诗人?神经病啊你!”

    “我怎么神经病了?”

    “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离神经病不远了!”

    “我就神经病了!”我弯腰准备捡起那本诗集。

    主任科员抢先我一步,他捏住书的封皮怒气冲冲地抖动着,诗集凌乱地耷拉在半空中就像一只垂死挣扎的鸡。封皮上的作者像随之剧烈地晃动着,羸弱不堪。

    “把书还给我!”泪水已经止不住了。

    我上抢时被主任科员一把推开了。

    “诗!诗!”主任科员怒不可遏,他奋力将书撕成几瓣。

    诗集的封皮被扯成了两片,封面上烟灰色的河流戛然而止。

    连同地上那些四散的信笺,主任科员秋风扫落叶般地将他们凌迟处死。

    时间仿佛凝滞,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洒在文昌塔上。

    琉璃宝塔熠熠生辉,一丝金黄映入我的眼睑,温情却杀气腾腾。

    “爸!快点啊!我妈还在楼下等呢!”

    弟弟放学回来了,他一进客厅就朝里面喊道。

    “你衣服换好了没有?”主任科员扭头朝客厅方向问道,他竭力恢复平静。

    “好了!中午就换好了!”弟弟回答道。

    “你先下去!我马上来!”

    “你在里屋干什么啊?”弟弟问道。

    “拿点东西!”

    “我哥回来了?”弟弟已经朝里屋走了。

    “没有!我叫你先下去!”主任科员喝了一句。

    “噢!爸,晚上是去全聚楼吗?”弟弟在客厅问道。

    “嗯!”

    “谁请客啊?”

    “不要废话!快给我下去!”

    弟弟应了一声,“哐当”一声关上了防盗门。

    “你好好反思吧!”主任科员的语气听上去缓和了很多。

    “我反思什么?我凭什么反思?”

    “自己看着办!”主任科员又摔下一句。

    我没理会他,我眯着的眼睛缝早已透过文昌塔的塔尖投向无穷远处。

    窗外不远处就是市自来水公司的办公大楼,暗灰色的四层建筑在我眼里近乎透明。

    “等会儿你回学校吃吧?”主任科员看了一眼手表,“来不及就吃方便面!”

    我依旧没理会他,我像入定一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地上已经没有站脚的地方了,到处都是撕碎的纸片,主任科员踩着那些碎片走了出去。

    防盗门发出巨大的撞击声,自动锁芯快速转动发出上锁的声音。

    我一下子哭了出来,看着满地的碎片,我就像难民面对敌机轰炸后满目疮痍故土那样痛不欲生。我听到了自己的哭声,那声音全然陌生甚至匪夷所思,我像受伤的豹子那样小心翼翼地舔舐着自己的伤口。我尝试着喊了一嗓子,胸中的郁气丝毫不因这中气不足的一声而宣减。我赤着脚快步沿着房间和客厅急行,我像上了发条的木偶那样急于将预紧力完全释放。

    我又一次快步走向客厅时,防盗门锁芯转动的声音让我猝不及防。

    门打开了,主任科员闪进半个身子在靠门的沙发上拿了公文包,随即转身关门而去。

    他好像看了我一眼,我杵在原地一动不动。

    也许他没注意到我,为何他的眼神竟然如此陌生?

    ——又是回马枪!我恶狠狠地想到。

    某种不可名状的羞愧难当在我的头顶彻底爆裂!

    我亟需用躯体的皮开肉绽去转移灵魂的肝肠寸断。

    除了顿足捶胸,我还能干点什么!

    客厅窗台上是主任科员的鱼缸,七条五颜六色的四尾金鱼三两成群优哉游哉地游着。我径直走过去,一条红色的“大眼泡”独自在池壁前左右游弋。就像两只行将吹爆的气球,“大眼泡”毫不经意的睥睨诱发了我的勃勃杀机——那和主任科员的大眼袋简直就是一路货色!

    几乎是不假思索,我捞出“大眼泡”猛地摔到地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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